黎鳶的指尖懸在空中，麵前是兩隻截然不同的手。
黑影男孩的手蒼白纖細，掌心躺著那枚蠕動的項圈；鏡中江辰的手傷痕累累，卻堅定地穿越破碎的維度向她伸來。
寒氣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在裙擺上結出細碎的冰晶。
“選我。”黑影男孩的聲音像糖漿般黏稠，“我會永遠保護你。”
鏡中江辰的嘶吼帶著血腥氣：“黎鳶！那不是我！”
黎鳶聽著兩人的發言，突然笑了。笑聲在凝滯的空氣中炸開，像打破湖麵的石子。
她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裙擺，那是小江辰咳出的血，也是江鴻遠倒下時濺上的血，更是無數次輪回中積累的、屬於她自己的血。
“真有意思。”她慢慢收回手，冰晶在她睫毛上閃爍。
“你們一個把我當寵物，一個把我當救贖。”
“有沒有人問過，我想要什麼？”
黑影男孩的表情凝固了。
鏡中江辰的鐮刀突然劈開更多裂縫，整個閣樓開始震顫，牆皮簌簌剝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鏡子。
每麵鏡子裡都映著不同時期的江辰。舉著鐮刀的、戴著項圈的、渾身是血的……
“鳶。”黑影男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項圈像活物般纏上來，“沒有我你早就死了！在莊園那次，在園區那次，在——”
“閉嘴！”黎鳶猛地抽手，項圈擦過她的皮膚，留下一圈灼熱的紅痕。
破碎的記憶突然湧入：遞給她生日蛋糕的手，氣得發瘋卻釋然地抖了抖的肩膀，以及眼底深處的寵溺……
鏡中江辰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那些保護都是真的，但執念會扭曲一切。黎鳶，看看你左手腕。”
黎鳶低頭，發現自己腕上不知何時纏著一根紅線，另一端消失在虛空裡。
她順著紅線望去，在無數鏡子碎片中看到一幅畫麵：祁因被頭發纏住脖頸，正用匕首徒勞地劈砍。
“祁因……”現實如冷水澆下。
【七天】副本還沒結束，隊友仍在苦戰。
黑影男孩突然暴起，整個形體膨脹成扭曲的陰影。
“你不準看彆人！！！”
閣樓地板裂開縫隙，無數發絲般的黑霧纏上黎鳶的腳踝。
幾乎是一刹那，黎鳶抓起地上的鐵棍砸向最近的鏡子。
“嘩啦”一聲，某個碎片裡的江辰突然睜大眼睛——那是舉著斧頭要砍她的江辰，是氣得耳尖通紅的江辰，是把她堵在門口說“鳶鳶真乖”的江辰。
“再見，江辰。”
下一秒，鐵棍橫掃過整麵鏡牆，世界在尖銳的碎裂聲中崩塌。
最後一刻，她看見黑影男孩化作星光消散，而鏡中江辰的手終於穿過裂縫，指尖擦過她的發梢。
“至少告訴我……”
他的聲音混在崩壞的時空裡。
“你有沒有一刻”
黑暗吞噬了未儘的話語。
……
……
……
“黎鳶！呼吸！”
劇痛從臉頰傳來，黎鳶猛地吸氣，發現祁因正揪著她的衣領扇她耳光。
周圍是瘋狂舞動的發絲，腐臭味灌滿鼻腔，他們還在【七天】副本裡。
“我……”她剛開口就被塞了滿嘴頭發。
祁因的匕首擦著她耳際劃過，斬斷那縷試圖鑽入她口腔的發絲。
“發什麼呆！那個渣男丟下你自己一個人跑了！”
祁因憤憤不平地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我剛才花了兩萬樂園幣才找到那巫婆的破綻，數到三一起往樓梯口衝！”
黎鳶摸到手腕的勒痕，觸感真實得讓她想哭。
在祁因喊出“三”的瞬間，她突然向前衝三步，轉身將匕首狠狠紮入地麵。
黑血噴湧而出，整個房間的發絲都痙攣起來。
“你乾什麼？！”祁因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攪動匕首。
“胃囊。”黎鳶喘著氣解釋，“上次你們砍斷所有頭發反而觸發狂暴狀態，因為沒傷到本體。”
她猛地拔出匕首，帶出一團蠕動的肉塊，“母親的核心在——”
地板突然塌陷。
他們跌入個巨大的腹腔，四周牆壁都是搏動的血肉。
黎鳶在墜落中抓住一根突出的肋骨，另一隻手死死拽住祁因的手腕。
“見鬼……”祁因晃蕩在半空，下方是冒著泡的消化液。
他仰頭大喊：“黎鳶，你千萬彆放手啊！我這局保命詭詞次數用完了！再出意外真的要死翹翹了！”
“知道了！”黎鳶咬牙回答著，環顧一眼四周。
頭發組成的包圍圈仍在縮小，頭頂正上方裂開一道大口子，一顆充滿血絲的巨大眼球在盯著他們，不斷向他們靠近。
發絲從麵前的肉壁縫隙鑽出，像無數索命的黑蛇，抖動著往兩人七竅裡鑽。
祁因剛“啊”一聲，馬上又閉緊嘴巴，發出“嗚嗚”的聲音。
黎鳶低頭看一眼祁因，“我要放手了，你做好準備。”
“什麼？！”
沒等祁因抬頭，身體開始向下墜。
“啊——”
在祁因的尖叫聲中，黎鳶用指尖劃過肉壁，精準摳進上麵的一道舊傷，那是江辰鐮刀留下的痕跡。
兩人身體暫時停頓。
祁因的鞋尖觸碰到消化液立刻被溶解，露出半截紅襪子和一根裸露的腳趾。
祁因咽了咽口水，已經汗流浹背了。
“黎鳶啊，怎麼說我們也是隊友一場，以後還要一起組隊玩副本呢，我還當過你爸比，千萬不要放手哦～”
黎鳶無語地看他一眼，冷聲道：“匕首給我。”
祁因卻扭頭看起了風景，“這裡怎麼這麼惡心呢，不愧是b級副本，又惡心又變態！要不是為了更高的樂園幣和更厲害的詭詞，我才不會來這種鬼地方！”
“……”
黎鳶見他油鹽不進，伸腳踢了踢他的咯吱窩。
祁因嘿嘿笑一笑，“哎呀彆鬨！我怕癢。”
“匕首給我！”黎鳶大喊。
祁因終於抬頭，眯起眼睛看黎鳶的嘴型。
“你鬆開我？！”
“匕！首！”
“你醜？！”
“我……”黎鳶氣得快冒煙了。“我說，匕——首——”
祁因苦笑：“我知道我長得不好看，你也不至於因為這個就拋棄我吧？”
“我說！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