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孩隻是歪著頭問:“你真的會回來嗎?”
黎鳶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頭。
“我發誓。”
她輕車熟路地爬過管道進入浴室,找到那麵能看到未來的鏡子。
當看清鏡中景象時,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背竄上來。
成年江辰站在一片焦土之上,殘垣斷壁間跳動著幽藍的火焰,將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長。
那雙曾經清亮的眼睛此刻猩紅如血,修長的手指隨意把玩著那把染血的鐮刀。最令人心驚的是他嘴角那抹笑,瘋狂中帶著令人心碎的溫柔。
“江辰,你在搞什麼?”
她的指尖觸上冰涼的鏡麵,鏡麵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江辰身形一頓,猛地抬頭,視線精準地鎖定了她所在的方向。
“黎鳶?”
他的聲音透過時空屏障傳來,每個音節都像被扭曲的磁帶般失真。
“你在哪?我找遍了所有地方!”
黎鳶低頭看了看她身邊的事物,隨手抓起一塊香皂扔向江辰。
然而,香皂在穿越鏡麵的瞬間開始急速風化、分解,最終化作齏粉飄散。
是時間——加速了香皂的壽命。
畢竟這麵薄鏡相隔的,是二十年的光陰長河。
還有什麼能夠跨越時間的阻礙?
她抬頭環顧四周,周圍閃閃亮亮的物品告訴了她答案。
是光!
她拿起一麵小鏡子,反複調整角度,一束銀白的光箭般刺破鏡中世界的黑暗。
彼處正值深夜,這束光比周圍跳動的火光更加奪目。
江辰被突如其來的光芒刺得眯起眼,卻在看清光源的瞬間渾身震顫。
“黎鳶,是你嗎?”他的聲音變得小心翼翼,像是怕驚走一隻蝴蝶。
“是……”
黎鳶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江鴻遠那個老渾蛋家裡,立刻捂住嘴。
手指開合間,鏡光隨之明滅。
【是】
江辰注意到這一細節,他踉蹌著向前兩步,鐮刀在焦土上拖出深深的痕跡。
“你剛剛回答了,是?”
光點消失又重現。
“哈…果然。”
他忽然笑起來,將鐮刀隨意扛在肩上,倚靠在一根即將倒塌的電線杆上。這本該是個瀟灑不羈的姿勢,卻在江辰的演繹下顯得有些搞笑。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
光亮閃爍兩次。
【不知道】
“三天!七十二小時!”他突然暴起,鐮刀橫掃過身旁的廢墟,激起一片火星。
“我把時空裂縫都撕開了!你究竟躲到哪裡去了?!”
鏡麵因他的怒吼而震顫,黎鳶呆呆地看著鏡中的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操。”
江辰突然泄了氣,從皺巴巴的煙盒裡抖出一支煙,就著電線迸濺的火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從他緊咬的牙關中溢出,模糊了那張扭曲的臉。
“黎鳶,就算你恨我。彆消失,行嗎?”
“我可以站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隻要讓我知道你在哪裡。”
香煙在他指間顫抖,灰白的煙灰簌簌落下。
黎鳶從未見過這樣的江辰——強大如他,此刻卻脆弱得像暴風雨中的燭火。
她急促地晃動鏡麵,試圖安慰對麵的人。
“又嫌我矯情是吧?”江辰彆過臉去,聲音悶悶的。
“每次都這樣……我他媽真是犯賤!”
見光點開始減弱,他猛地轉身,煙蒂從指間跌落。
“彆走!我…我還有話要說!”
光點重新亮起時,江辰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胡亂抹了把臉,強撐著冷笑:“開個玩笑就當真,以後不逗你了還不行?”
黎鳶回頭看看來時的通風管道,小江辰還在另一邊等她,時間所剩無幾。
她收拾好東西,把鏡子找一個絕佳角度立好,再次踏上征途,打算以後有機會再問問江辰那天都和她說了什麼。
鏡子另一邊,江辰深吸一口氣,喉結劇烈滾動著。
二十年時光淬煉出的鋒芒在這一刻儘數褪去,露出最原始的青澀與笨拙。
“其實,從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很特彆,至於哪裡特彆,我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總之,你給我的感覺和彆人不一樣。”
他的手指絞在一起,臉被火光烤得粉紅。
“你就像照進深淵裡的光,我試過遠離你,可是,我發現這很難。”
………………
他自顧自地說著深情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電線杆在他身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卻渾然不覺。
隻是固執地望著那束光,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黎鳶。”
他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願意…成為我的光嗎?”
………………
黎鳶爬過通風管道時,金屬邊緣刮擦著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細小的血痕。
她的口袋裡塞滿了從浴室藥櫃裡順來的繃帶和藥膏,每移動一寸都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十分鐘。”
她默念著對小江辰的承諾,加快了爬行速度。
當她推開閣樓通風口的柵欄時,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麵撲來。
閣樓比她記憶中更加陰冷,角落裡的小小身影蜷縮成一團,手中依然緊握著那塊玻璃碎片。
“我回來了。”黎鳶從管道中滑出。
男孩猛地抬頭,淺紫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他的目光在黎鳶和通風口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在評估逃跑路線的可行性。
“你沒騙我。”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黎鳶蹲下身,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她從口袋裡掏出藥膏和繃帶,“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腿。”
男孩猶豫了一下,最終慢慢伸直了受傷的右腿。
黎鳶在上藥的過程中發現,男孩的身上的傷比上一次更嚴重,可能是因為這些傷更新鮮。
男孩依然憋哭憋得很辛苦,黎鳶輕歎口氣,安慰。
“在我麵前,你可以做回小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偽裝。”
男孩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黎鳶的手停在半空,她該如何解釋?
說她來自二十年後,認識成年的他?
說她知道他未來會變成一個控製欲爆表的變態,卻依然無法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
“因為……”黎鳶輕輕撫摸他柔軟的黑發。
“我要上位做你的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