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天空中絢爛的彩霞漸漸變成了黯淡的灰褐色,好像被什麼給撕成碎片似的,一片片一縷縷占滿了西邊整個天際。
從早上淩雲、趙旭、練南春、羅鳳娓等人一番鏖戰精疲力儘回到大營直到現在,又是一天在手邊兒不知不覺溜過去了。
廣陵王爺的中軍大帳裡,此時依然籠罩在一片緊張嚴肅的氣氛之中。
羅鳳娓在淩雲、練南春的引薦之下,拖著傷痛疲憊的身軀來到大帳見過了廣陵王爺趙睿。
“王爺, 罪女冒昧,不過罪女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當麵稟報王爺,所以才抖膽請了大公子與練姑娘帶了罪女過來的。”
羅鳳娓跪俯在廣陵王爺的書案前。她頭垂得很低,說話的聲音很沉,卻沒有一絲的膽怯與猶疑,直如切金斷玉般透徹而分明。
她一邊說,一邊回想起了方才的情形。
她語氣果決地請求兩名侍女把淩雲與練南春找來……兩人隨即聞訊趕來……聽了她迫切而急促的陳述後,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便徑自帶她來見他們的大boss了……
勿需贅述,隻因這兩人何許人也,心思敏銳,一眼便瞅出了其中的玄機所在,又豈敢耽擱?於是便發生了前麵的一幕。
“羅姑娘千萬不要這麼說。”聽了羅鳳娓的陳述,廣陵王爺目光和藹地望著她,語氣溫儒,“本來就是各為其主,故以前的事也怨不得羅姑娘,你也不必過於自責,更不必以‘罪女’二字自稱。而且羅姑娘深明大義,能夠迷途知返、棄暗投明,更是再好不過的事,所以羅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講來,本王定當洗耳恭聽。”
聽了廣陵王爺一番話,羅鳳娓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輕輕抿了下唇角,沉聲道:“既然這樣,那罪女……那在下便直言不諱了。”
“好的,有什麼話羅姑娘儘管講來。”廣陵王爺聲音裡帶著幾分鼓勵與期待。
羅鳳娓緩緩抬頭,稍稍梳理了一下紊亂的心緒,過去那夢魘般的經曆便曆曆在目浮現在眼前:
因為忤逆李瑞允被押入大牢……她的好姐妹婉兒混進牢裡去探視她……對她說了某些意味深長的話,並偷偷塞她一封信……她終於尋機逃出大牢……得知了絕筆信裡石破天驚的秘密,即鑲金玉璽的隱藏之所……
“那封書信現在哪裡?”
這確實爆出了一個大瓜。不但一旁的淩雲與練南春聽了之後大驚失色,連書案後的廣陵王爺趙睿——這位久經沙場、處事不驚的三軍統帥亦有些沉不住氣了,迫不及待地問道。
羅鳳娓道:“那封書信我悄悄埋在婉兒墓碑附近的那棵柏樹底下了。”
廣陵王爺微微皺了皺眉,“羅姑娘可否告知其具體位置,本王也好安排人去尋找。”
羅鳳娓道:“地形複雜,那個位置有點難找,不如王爺安排幾個人同在下一起去取吧。”
“羅姑娘所言極是。”廣陵王爺讚許地點點頭,立時批準了羅鳳娓的提議。
他回頭望了一眼旁邊的淩雲,“要不誌超,你帶幾個人陪同羅姑娘一起去取回那封書信吧。”
“怎麼又是我?怎麼每每這樣的‘好事’老攤到我頭上啊?”心裡吐槽著,還沒等他說出什麼不滿的話來表達心裡的抗拒,廣陵王爺已微笑著用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主要是你辦事我放心麼。”
剛到了嘴邊的話立時卡到了嗓子眼兒,淩雲如今也隻剩下翻白眼的份兒了。
——唉,不愧是我舅舅啊!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
吐槽歸吐槽,可依著淩雲那雷厲風行的處事作風又焉能有絲毫的拖遝?第二天一早他便帶著幾名侍衛同了羅鳳娓一起急匆匆趕奔婉兒的墓地了。
因為考慮著羅鳳娓身上有傷、行動不便,他還特意讓人準備了一副擔架,雖然一路上依然避免不了顛簸之苦,隻是像這般還能俯臥著的羅鳳娓已經舒適多了。
再次回到那片剛剛經曆過刀兵屠戮的地方,雖然之前趙旭已安排人打掃過戰場了,但幾日前那場殘酷戰爭留下的痕跡依然依稀可見。
故地重回,眾人的心情都很壓抑;可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催著,他們已來不及生出過更多的感慨,隻在羅鳳娓的指點之下在墓碑附近仔細搜索著那封書信。
好在此行還算順利,書信很快便找到了。
當為首侍衛喜滋滋地把那封小巧精致的錦帛交到淩雲手裡的時候,淩雲並沒有急著打開來看,而是第一時間交到了羅鳳娓手裡。
羅鳳娓顫抖著手打開了,先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確認是原來的書信無疑了,才方欣然向淩雲點了點頭。
淩雲這才從喉嚨裡長長吐出一口氣,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他揮揮手,吩咐眾侍衛抬了羅鳳娓打道回府。
他自己則不慌不忙走在最後麵。
這時他的臉色倏忽籠上一層暗色,仿佛覺察到周圍有什麼異常動靜似的,淩厲的目光微微一轉,不過很快他便恢複了原本波瀾不驚的神態,仿佛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似的徑自走去,隻留下一個冷漠疏離的背影。
等這邊一眾人等走遠了,從鬱鬱蔥蔥的草木後麵才探頭探腦鑽出幾個人的身形來。
他們皆黑衣蒙麵,頭上罩著大沿的鬥笠,帽簷拉得很低,隻有一雙雙閃爍猶疑的眼睛在掩住麵貌的黑巾之上四下逡巡著,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他們取走的到底是封什麼書信?”一人顫啞著嗓音道。
“那誰知道啊?隻是瞧他們那神神秘秘的樣子,想來裡麵必定極其重要的內容。”另外一人道。
“唉,隻可惜我們拿不到書信,否則所有的疑問就迎刃而解了。”又一人歎了口氣道。
最先那人瞪著眼道:“什麼,你還想拿到那封書信?你腦袋發昏了嗎?你也不看看來的人是誰——淩雲啊!這個煞星你我誰惹得起啊?彆說你我了,就是咱們李幫主與白羽道長親自來了還不知怎麼樣呢。”
“那……那咱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隻能回去如實稟報了,就看咱們幫主他們如何處置了!”最先那人無可奈何道。
“唉,隻好如此了。”
一群人隻得戰戰兢兢、硬著頭皮回去複命了。
聽了他們的稟報後,李瑞允會有怎樣的反應?會不會大發雷霆?等待他們的又將是怎樣的處置?
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