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你這是在跟本王玩欲擒故縱麼?”
廣陵王爺以“禍亂軍心”的罪名,責罰兒子趙旭到刑部司領五十軍棍;淩雲先抑後揚,采取“迂回戰術”為表哥求情,廣陵王爺唇角輕扯了下,不鹹不淡道。
淩雲惶然道:“在王爺麵前淩雲豈敢班門弄斧,淩雲隻是就事論事;而且王爺方才也說過,在目前這種嚴峻形勢下,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廣陵王爺盯著他,眼神似乎比方才幽暗了些,俄而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嗯,不愧是我趙睿的外甥……”
一邊說,他一邊轉過臉吩咐自己的親兵趙義,“出去看看那個臭小子領完刑罰了沒?如果沒有,就先回來。”
趙義聲音乾脆道:“啟稟王爺,還沒有。剛才郡主跟您求情的時候,大公子就讓小的先去同那些行刑的弟兄打過招呼了,暫緩行刑!”
廣陵王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淩雲方才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呢,原來早就安排好了。這個臭小子,不愧是曾經的刑部尚書府侍衛統領,做事確是滴水不漏啊!
他扭頭狠狠剜了淩雲一眼,那人卻一臉無辜地笑著,真是氣死人不抵償!
廣陵王爺這邊正吐槽著,那邊趙旭已由幾名士卒陪著垂頭喪氣走了進來。雖然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隻是虛驚一場,可趙旭此時心情卻極其糟糕,滿臉的沮喪。
“傻愣愣站在那裡乾什麼,還不趕緊過來謝過你的禦妹與表弟,要不是方才他們一個勁兒為你求情,這頓刑罰看你可能免得了?”一見兒子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廣陵王爺就來氣,忍不住嗬斥道。
——什麼,讓我向他們兩個道謝?爹,您老有沒有搞錯啊?
先說我這個禦妹,做哥哥的本來好心好意為她出頭、想要好好教訓一番那個負心薄幸的男人,她非但不感念我的好、反而偷偷跑去把我爹找了來拆我的台,世上有這麼翻臉不認人的妹妹嗎?
還有我這個表弟更氣人!當初他與浣玉成親的時候,我便鄭重其事地告誡過他,一定要好好待我禦妹——不想他卻與彆的女子糾纏不清,辜負了禦妹的一片癡情;現在又害我遭了父親一頓斥責,自己還擺出一副恩人的姿態來讓我感恩戴德?真是笑話!
而且明明應該遭受譴責的人應該是你淩雲,怎麼現在站在這裡接受斥責、又是賠罪又是道歉的人反而成了我?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鬱悶,陰沉著臉緊挫著牙瞅著麵前那兩人,眼裡情緒漸漸變濃,使得本來便有幾分心虛的浣玉嬌軀忍不住瑟索了一下,訕訕垂下頭去。
趙旭冷哼一聲,徑自頭也不回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個冷漠孤寂的背影。
“這個臭小子膽子壯了啊,居然還敢在這兒擺臭臉?”廣陵王爺正待發怒,已被淩雲抬手攔住,“王爺,大局為重。如今開戰在即,咱們還是先協商一下應敵之策罷。”
望著對方的眉眼,清雋動人,五官深峻,廣陵王爺神色亦平和了許多,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月色迷朦,夜霧氤氳,籠罩著沉寂幽暗的大內皇宮,影影綽綽有處宮殿裡還掙紮著透出一縷微弱的燈火,與蒼穹上黯淡的星光互相映襯,天地一色,交錯難辨。
這處宮殿正是李瑞允的紅顏知己楊婉兒所在的錦閣。寢室門口,兩名侍女低眉順眼侍立著。
忽聽外麵腳步聲響,兩名侍女聞聲去看,隻見李瑞允穿堂繞榭、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二人見了,趕緊上前見禮。
李瑞允無緒地擺了擺手,隨口道:“她的傷好些了麼?”
“好多了。”一名侍女應聲回答。
李瑞允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抬腿往裡走。
“李公子。”那名侍女怯怯開了口。
“怎麼了?”李瑞允不耐煩地瞅了她一眼。
那侍女吞吞吐吐道:“楊姑娘說,養傷期間她……她誰也不想見……”
“也包括我?”李瑞允臉色稍沉,冷笑。
兩名侍女臉色蒼白,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說。
李瑞允下頜線繃緊,不理會侍女的無措,徑自推門而入。
錦榻上,那個重傷的女子在昏暗中微微蜷縮著身子,墨發蜿蜒,白衣覆身,幾分淩亂的發絲撩撥著修長的白頸,昔日清波流盼的眸子此時空洞洞的,隻癡癡望著房頂發著呆。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多久了,然則其時驚心動魄的情形依然在眼前回蕩著,如循環的夢魘時時縈繞,揮之不去:
她與李瑞允小酌幾杯回了內室……兩情繾綣之際刺客忽然現身……其中一名刺客揚手向他們甩出三枚暗器……閃無可閃避無可避之際,李瑞允隻好抓起擁在懷裡的她用力一搪!……
她驀的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眸底儘是未散去的恐懼,額頭亦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婉兒,婉兒……你怎麼了?……”恰逢這時李瑞允走了進來,見狀急忙搶前一步握住了她發抖的手。
婉兒唇色慘白,思緒停留在那場驚魂未定的噩夢中,老半天才緩過神來,恍惚著眸子看清了眼前的人,臉色倏的沉了下來,掙紮著一把推開了他。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嗎?”
婉兒臉上帶著一種萬念俱灰的淡漠神情,像是寒冰從眼底一直結到了心裡。
李瑞允笑道:“你呀,可真是小心眼,其實那天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死了!婉兒,我是真的愛你,原諒我吧,以後隻要我們成功了,我一定會好好地待你。”
那個男人的話講得感天動地,可於她來說卻仿佛沒聽見一般,身子隻一動不動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目光虛望著前方出著神。
——這任性小氣的女人,還真的記仇了、生氣了麼?
李瑞允不耐煩地顰了顰眉,正待再說什麼,忽聽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顯得小心翼翼,“幫主,您休息了麼,外麵白羽道長說有緊要的事情向您稟報。”
“白羽道長,緊要的事情?……”李瑞允的心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方才對心愛之人那片柔情蜜意立時消失殆儘。
他徑自轉身向門外奔去。
一陣涼風忽然從窗戶外麵透了進來。呆呆望著那個男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冷漠背影,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亦被那陣風轍得七零八落。
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