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泠垂著眼,一滴淚啪嗒砸在了紀輕桉的手背上。
他呼吸凝滯。
盯著那滴慢慢隨著皮膚肌理暈開的淚,心裡有奇怪的情緒在蔓延。
“彆哭,泠泠,這不怪你,任何人都不能怪你。”
就算夏桐桐沒錯,在桑泠落淚的這一瞬間,夏桐桐就有了死罪。
紀輕桉的指腹散發著能安撫人心的草木香氣,輕輕揩去桑泠眼角的濕潤。
他拉著桑泠在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下。
他按著桑泠的肩膀,站在她背後,一個全然守護的姿態。
平靜的眸光從在場那麼多人身上劃過。
第一句話是:“把她弄醒。”
夏桐桐的模樣非常淒慘,而紀輕桉的語氣卻那樣無情。
紀輕桉下達命令,自然立即會有雇傭兵去照做。
他們都是刑訊的老手,隻是喚醒一個人,非常簡單。
夏桐桐隻感覺一陣刺痛,猛地睜開雙眼,驚恐地看向四周。
她一個人躺在地上,其他人都或近或遠,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桑泠成了全場唯一坐著的人。
她抖了抖,眼底飛快閃過心虛。
她做的事情敗露了?不可能……這裡的監控早就壞了,而且她根本沒有理由殺陳沐雪……
夏桐桐沙啞著叫道:“紀老師,她是怪物,桑泠是怪物!她要殺我跟陳沐雪……我都看到了,救命……”
她聲淚俱下,試圖把鍋扣到桑泠頭上。
陳沐雪:“你放屁!明明是你要殺我!”
她幾步走過去,一把薅住夏桐桐的頭發,“你說啊!我哪裡招惹你了,你要用那種殘忍的方式殺我!”
如果不是他們救了夏桐桐,這女人早死了!
夏桐桐還在哭,叫著冤枉。
但陳沐雪完全不手軟。
當時她身上流了很多血,夏桐桐卻打開了窗戶,任由血液的味道飄出去。
陳沐雪猜她是想把變異獸吸引進來,造成她遭難的假象。
“我沒有我沒有……嗚嗚沐雪你彆這樣,我害怕……”
紀輕桉勾了勾唇。
對小九道:“去把07號試劑拿過來。”
小九瞪大眼,雞皮疙瘩立刻就冒出來了。
紀輕桉淡漠的眼神掃過去,小九立即道:“好的,我馬上去拿!”
夏桐桐一瞬間失聲,07號試劑……那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所有聽到這個名字的人,都露出那種諱莫如深,又有些恐懼的表情?
“不、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沒犯錯,我……”
小九很快跑過來了。
紀輕桉指指夏桐桐,“灌下去。”
小九咽了咽唾沫,“真的要……”
“廢話真多!我來!”
陳沐雪一把奪走試劑,掰開夏桐桐的嘴巴,就給她灌了下去。
紀輕桉輕聲解釋:“這是我從一隻初級精神係喪屍的晶核裡提取出的東西,具體會產生什麼效果,我也很好奇……”他的掌心輕輕摩挲著桑泠纖弱的肩膀,望著夏桐桐,“恭喜你,成為我的第一個試驗品。”
桑泠在紀輕桉手掌下抖了抖,有點後悔招惹這種瘋子了。
她有些理解,為什麼當初陸明橋說紀輕桉不是好人。
夏桐桐躺在地上,忽然痛苦的開始扭曲。
傷口處不斷有血液溢出來。
桑泠驀地站起來,不敢看大廳中央。
“我…我不想看了。”
紀輕桉點頭,“好,那你先回去休息,泠泠,要乖哦。”
他視線掃過尹思淼。
尹思淼立即點頭,陪桑泠回房間。
回房前,桑泠聽到夏桐桐淒厲的慘叫。
不像是人類,更像是動物發出的聲音。
……
不知道紀輕桉怎麼做到的,夏桐桐根本沒堅持幾秒。
就忽然吐露了真言。
“我、我聽到那些人說……因為突然來了個桑泠,車子沒位置了……我是最後來的,最後肯定會被拋棄,我想活下去,我想去幸存者基地,所以我要活著!”
陳沐雪快氣死了,“所以,你就打算殺掉一個人,就能空出一個位置給你了是吧?!”
夏桐桐沒有回答,還在繼續說:“我本來想殺的人是桑泠,可是,紀先生很喜歡她,我如果殺了她會很麻煩。但我想劃花她的臉,憑什麼她的命可以那麼好……”
接下來的一切,沒必要再聽下去了。
紀輕桉動了動手指,夏桐桐突然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向窗戶走去。
那名一開始跟同伴聊天的雇傭兵訕訕:“話怎麼就聽一半呢……我當時明明還有後半句,說要去再找一輛車的……”
都是大活人,他們又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怎麼會說丟就丟。
背對眾人的夏桐桐驀地睜大雙眼。
她內心驚恐到極致,喉嚨裡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卻阻止不了自己的步伐。
陳沐雪不忍再看。
不久後——
咚!
重物落地聲清晰入耳。
紀輕桉淺笑,“怎麼都這副表情,害怕了?”
當然怕——
可沒人敢說。
他們集體搖頭。
但紀輕桉卻溫柔道:“說實話也沒關係的,記住,這就是末世。身為你們的老師,這是我給你們上的第一課。”
“對待敵人,斬草除根。”
他優雅起身,留下一片沉默,向桑泠的房間走去。
該去安慰一下被嚇到的小兔子了。
尹思淼正在發呆。
桑泠一進去就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裡。
看到紀輕桉進來。
“紀……”
紀輕桉食指抵在唇邊,尹思淼會意,輕手輕腳出了門。
紀輕桉站在門口,問桑泠,“泠泠,我可以過去嗎?”
桑泠在被子裡抖了抖,“不可以。”
紀輕桉好笑,“可我太擔心泠泠了怎麼辦呢?”
桑泠沒吭聲了。
紀輕桉便慢慢走過去,坐在床邊。
下一秒,桑泠被連同被子一起,抱到了男人腿上。
紀輕桉摸摸她的頭,道:“泠泠今天是不是嚇到了?是我不好,我應該多留幾個人保護你的。”
留下的那名雇傭兵,對夏桐桐本來就沒設防,竟然被她偷襲成功了。
桑泠紅著眼眶抬眸,紀輕桉這才注意到,她小臉上乾涸的血跡還沒擦拭。
“真臟。”
紀輕桉盯著那抹血色,眼底閃過厭惡。
他抬手輕輕刮蹭桑泠臉頰,卻無法清理乾淨。
他問桑泠,“泠泠,要不要洗個澡?”
那種劣等人的血跡,怎麼配留在泠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