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金夫人皺眉,抬手讓身邊女婢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拓跋煌趕到時,心如被重錘擊中,
漆黑的夜色中,塵月盤腿坐在屋頂,身上衣袍滿是紅褐色的血跡,那曾無數次為他撫琴的手上光禿禿的,十指儘數被削去,
觸目驚心的斷口拂過琴弦,鮮血沿著琴弦緩緩滴落,在青色瓦片上綻放出朵朵妖豔的紅蓮,
琴聲斷斷續續,他身影晃了晃,已然到強弩之末,
“月先生!”
拓跋煌驚呼一聲,將擋在院門口的侍衛一腳一個踹開,撞開門衝進院內,
他站在院中,仰頭望著屋頂的塵月,沉重道“月先生,上麵危險,你先下來。”
如願將拓跋煌引來,塵月提起的心陡然鬆懈,
滿是疤痕的臉上溢出一抹苦笑,他將雙手舉起擋在麵前,央求道,
“王子當初允諾過我一個條件,不知如今可還能作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王允諾自然是作數的!月先生你先下來!”
“如今我十指儘數斷裂,再也無法給王子撫琴奏樂了,”
塵月抱著琴站起,消瘦的身姿仿佛隨時會隨風遠去,
想到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要塵月溫柔的話語,
拓跋煌不忍再看塵月斷裂的手,低垂著頭“本王知道月先生想要什麼,你下來。”
有了允諾,塵月不再耽擱,抱著琴從屋頂一點點爬下來,整個過程看的拓跋煌心驚肉跳,
塵月跪在拓跋煌麵前,眼神黯淡無光“求王子看在這些日子的情誼上送我回去罷。”
本來他接近拓跋煌是想給他和靜安求條生路,卻不想依舊沒來得及。
院中死一般的寂靜,
掃了眼女婢欲言又止的勸阻,又望著塵月身上的死寂,拓跋靖點頭,
“本王送你離開王庭,至於能不能回到大景,就看你的本事了。”
“去告彆吧,趁著本王還沒後悔。”
“王子萬萬不可!”女婢跪地勸阻“若是大夫人知曉您將他放走了,定然會不高興的!”
“閉嘴!”拓跋煌低聲冷嗤,背著手稚嫩的身軀已然初見霸氣“本王做事何時輪得到一個丫鬟來指手畫腳了?”
院中喧嘩塵月二人全然不在意,
塵月脫得隻剩下一襲單薄的裡衣,他張開雙臂,視線落在一旁的床榻,眼底縈繞著痛苦,
寒梅將女嬰用布帶一層又一層綁在塵月胸前,
女嬰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小手輕輕動了動,也許是本能地依戀溫暖,又或許是父女之間的感應,她癟了癟嘴後,貼在塵月胸口再度睡去,
乖巧的模樣看的寒梅鼻頭一酸,
她替塵月穿上外衣,叮囑“一定要將小殿下帶回去,小殿下年歲小不經凍,一定要照顧好她。”
時間緊迫,兩人不再耽擱,
塵月佝僂著身軀出門,若不扒開衣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裡麵還有一個小嬰兒,
衝拓拔煌跪著磕頭後,他將染血的琴捧給拓跋煌“這把琴是我的珍愛之物,今日一彆,恐再不能相見,留給王子做個念想吧。”
拓跋煌嘴唇動了動,接過琴抱在懷中,複雜道“月先生,一路保重。”
生怕懷中的女嬰突然啼哭,塵月不敢耽擱,疾步跟著拓跋煌的侍衛離開,
與此同時,金夫人的女婢走到拓跋煌身旁“王子,夫人喚您過去。”
“知道了,帶路。”
拓拔煌抱著琴,嗓音淡淡,跟著女婢的指引,一路來到金夫人的寢殿,
未等他行禮,一個東西就已經迎頭衝他砸了過來,
“你瞧瞧你做了什麼好事!”
金夫人怒不可遏,鳳眸圓睜“本夫人說了多少次莫要同那個卑賤之人往來,莫要沉迷與荼靡之音!你可有聽進耳中去!”
麵對暴怒的金夫人,拓跋煌麵容沉靜,他跪在地上垂眸不語,
“拓跋煌!你的任務和使命是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
拓跋煌這幅無聲抵抗的模樣落到金夫人眼中,隻覺心肺都被氣的疼,
手中精致的茶盞被她狠狠擲向地麵,清脆的碎裂聲在寢殿內回蕩,
茶水四濺,她站起身走到拓拔煌麵前,身形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指著拓跋煌的鼻子,金夫人如同換了個人一般聲音尖銳而冰冷“為了一個鄙賤之人同阿娘慪氣!你可知道阿娘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這舉動,實在是讓阿娘寒心!”
拓跋煌輕輕將懷中的琴置於一旁,緩緩開口“阿娘之心兒自然知道,月先生如今已是個廢人,放他離去無傷大雅,阿娘若因此動怒,傷了身子,兒心中難安,還請阿娘莫要再生氣了。”
“黃毛小兒,你知道個什麼!”
拓跋煌第一次頂撞於她竟然是為了個上不得台麵的樂師!
金夫人瞥見那染血的琴,更是怒火中燒,仿佛那斑斑血跡是對她挑釁嘲諷,
“什麼鬼東西!”
“阿娘!兒求您不要!”
金夫人猛地跨步上前,不顧拓跋煌試圖阻攔的手,一把將琴奪了過來,
“阿娘,兒之後會聽話的!求您了!”
拓拔煌被女婢攔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塵月贈與他的琴被自家母親拎在手中搖搖欲墜,
“阿娘!兒會聽話的!”
眼眶逐漸彌漫出紅色,他望著被金夫人捏在手中的琴,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隻是阿娘提線木偶,
阿娘想要一個王,可他向往的是自由,
琴身在金夫人手中變得脆弱不堪,
隻聽“哢嚓”一聲,琴身應聲而斷,
木屑紛飛,斷裂的琴弦在空中輕輕搖曳,無力地落在冰冷的地麵上,閃爍著銀白色光,
拓跋煌跪坐在地,眼中的光陡然熄滅,
在他的記憶中,唯有塵月是第一個溫柔對他好的人,哪怕塵月心有算計,可那份溫柔是真真切切將他籠罩的,
可如今,他的夢碎了。
金夫人緊抿著唇,眸光複雜,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