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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灃挪開視線,打馬行駛到車隊前方,再度恢複往日的冷漠沉穩,仿佛方才的失態隻是沈月的錯覺的一般,
沈月盯著他寬厚的背影,眸光暗了暗,程灃對她的心思她之前便有所察覺,可他未明說,自己也不好直接提,隻是提了幾次替他找個歸屬,都被程灃拒絕了,
可這般拖著也不是辦法,
心事重重的放下車簾,沈月對上碧葉晶亮的眸光,抬起的手頓了頓,不自然道:“看什麼,我臉上有臟東西不成。”
碧葉噗嗤一笑,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絡子,調皮道:“縣主,程護衛心悅您早已不是秘密,隻要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其實程護衛長得不錯,性格也是萬裡挑一的。”
碧葉說著臉上一副遺憾的模樣:“可惜了,就是身份差了點兒,否則縣主嘗試一下接受程護衛也是好的。”
“凝香姐姐一直在為縣主的未來發愁,她心疼您一個人,也想讓您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
碧葉說的,沈月全都知道,
凝香不止一次在她麵前提過,讓她替自己尋一門親事,身份地位不要緊,重要的是能對她好。
可她的心已經被寒冰封鎖住,暫時不想涉足情情愛愛,
“此話日後莫要再提,不是因為程護衛身份低,而是我們不適合。”
她不想讓程灃將時間耽擱在她身上,可程灃卻同倔驢一般,任由她怎麼規勸,都鐵了心的做個護衛。
太陽穴漲漲的疼,沈月向後倚在車廂上,重重的歎了口氣,
“碧葉,我是真不想談嫁娶之事,我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我有小嘉和,她就是我的女兒。”
沈月一行出發的早,待到護國寺時,正好到午膳時分,
小僧彌引著她們到禪房安置,修整一會兒後,又差人將齋飯送到院中,
平心而論,經過上一世的事,沈月對寺廟並無好感,聽到念經誦佛聲還會不自覺的想起前世,
可大鉞人人信佛,能不漏端倪的相看,也就隻有寺廟是最合適的場所,
素齋雖然做的精致,可味道比起縣主府的膳食來依舊寡淡,
沈月用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將目光落在一旁的謝虞身上,
謝虞儀態極好,小口小口用著齋飯,身上自有一副沉靜的氣息,同謝靈信中說的活潑判若兩人。
她暗暗打量著,直到謝虞放下筷子,她才招呼人上前淨手,
“三姑娘平日裡喜歡做什麼打發時間?”
謝虞不緊不慢的擦著手,直到將手絹遞給丫鬟後,才轉身麵向沈月恭敬道:“回月姐姐的話,前些年比較喜歡騎馬射箭,這幾年母親拘著在府中磨性子,便隻有看看書,做做針線活。”
騎馬射箭,倒是個英姿颯爽的姑娘!
沈月眼睛一亮,心中多出幾分親近:“其實我也挺喜歡騎馬的,等我身子好了,倒是能約上三姑娘一同去彆莊跑馬,”
“那阿虞先謝過月姐姐。”
沈月看著時辰,與謝虞閒聊,暗中套話,將謝虞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
小姑娘頑皮,但勝在容貌秀麗,便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
可接連兩次婚事夭折,謝夫人怕她再一副活潑的性子,不好說親事,便強行拘著謝虞在府中磨性子,想讓她養成溫婉的性格。
謝虞望著沈月,眸底露出一抹忐忑的光芒:“月姐姐,我能見見他,同他單獨說說話嗎?”
謝虞此舉算是出格,可在沈月眼中這是常理,
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兩人提前了解一下,合適便成,不合適便就此結束,也免的在之後成一對怨偶。
“三姑娘陪我去後山走走吧。”
沈月起身,笑吟吟道:“這會兒的山林定彆有一番風貌。”
兩人帶著丫鬟婆子並肩向後山走,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人,
來到約定好的地方,沈月停下腳步,拍了拍謝虞胳膊,指著一旁的涼亭道:“你先去那邊等我,我回去取個東西。”
取東西都是托詞,
不過是給她們二人單獨說話提出的契機而已,
謝虞瞄了眼被樹蔭遮擋大半的涼亭,緊張的咽了口唾沫,點頭,
“多謝月姐姐成全。”
她本以為今日來也是同之前一樣遠遠望上一眼樣貌便算是相看,
卻不想沈月會同意她和高大人私下說話!
心中湧起一抹緊張,她讓丫鬟留在原處,抬腳朝涼亭走去。
隨著距離接近,她看到一抹藏藍色的身影背著她坐在石凳上,身影清瘦,卻獨有一股文人的風骨,
心跳快的像是要從嗓子蹦出,她指尖撕扯著手中帕子,紅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她的婚事已然成為娘的心事,這一年,為了她的婚事娘已經愁的鬢角生出銀絲,
她暗中打探過,雖然高仲年歲比她大,可算起來高仲於她是最合適的,
如果高仲願意,她定然要抓住這次機會。
謝虞下定決心緩緩走近,正欲開口,卻見高仲忽然轉身,手中把玩著折扇,麵容清冷孤傲,
“謝三姑娘,還請原諒我的冒昧。”
高仲起身,衝謝虞行禮輕聲道,嗓音清澈如泉,
“我是粗人,不喜世家的彎彎繞繞,有話我便直說了,今日請縣主邀三姑娘前來,隻是為了與三姑娘聊一聊我的情況,若是合適,兩相歡喜,若是不合適,三姑娘隻當今日一切都沒發生過,你也沒有見過我。”
謝虞一愣,沒想到高仲會說的那麼直白,臉頰瞬間染上了緋紅,
她緊張地捏住衣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高大人,我……我也有此意。”
“如此甚好,三姑娘,請!”
高仲側身將位置讓開,示意謝虞入座。
望著桌案對麵的謝虞,高仲麵上淡定,實則背在身後的手緊張到顫抖,
指腹不自覺地摩挲著扇柄,每一次細微的觸感都如同心跳般清晰可聞,
“不知三姑娘喜歡什麼,便隨意挑了一餅茶,還望三姑娘莫怪。”
高仲努力維持著麵上的平靜,深邃的眼眸中卻不經意間泄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忐忑。
微風拂過,帶動衣袂輕揚,
他雙手捏著扇柄放在膝上,緩緩開口:“我先說說我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年歲大,腳還有些不利索,一座宅院,三兩個老仆,也未曾置辦下什麼家業......”
高仲越說,聲音越弱,到最後忍不住自嘲:“我這條件本也不欲娶妻耽擱了旁人,可縣主總是不放心,想給我尋一門靠山,這才幫忙撮合。”
“彆的我不敢保證,但我不好美色,府中定然乾淨。”
他望著謝虞嬌美的麵容,越發覺得這門親事怕是玄乎:“我這個人向來離經叛道,成婚後你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我不會強求於你。”
說罷,高仲靜靜望著謝虞,坦然的等著她的下文,
有句話他是真心的,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條件,從來沒想過娶妻生子,怕耽擱了旁人。
不論此事成與不成,他都記下了沈月的情,
“高大人何必自謙,您這樣的身份,多的是女子巴不得嫁給您。”
謝虞用帕子掩著唇,粲然一笑:“女子嫁人猶如再世為人,婆家如何,全憑運氣,若是遇到那喜歡磋磨兒媳的惡婆婆,再怎麼不願也得忍氣吞聲幾十年,直到能當家做主為止。遇到花心的夫郎,妾室一門一門抬進府中,還得捏著鼻子幫著安置,教養子女。”
她笑意盈盈的眺望著高仲,打趣道:“嫁給高大人,進門便是當家主母,且大人後宅乾淨,無妾室通房爭寵礙眼,怎麼看都是數一數二的好姻緣,”
“大人坦誠相待,謝三也不好隱瞞自身。”
謝虞話頭一轉,收斂臉上笑意,正色道:“我母親曾與我訂過兩門婚事,頭一個染上痘症,沒熬過去去了,第二個喝花酒死在了舞姬身上,自此人人說我克夫。”
“狗屁!”
謝虞的過去沈月早就給高仲看過,
頭一個男子娘胎裡便帶了疾,身體孱弱,偏生提親時隱瞞了,這樣的人本就不是長命之人,
第二個更是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整日押妓喝花酒,早就把身體掏空掉了,死前也是因為同友人服用了過量的快活散,夜禦數女,這才馬上風翹了辮子!
說不想徐家夫人是個潑辣的,非要讓謝虞守望門寡,嫁給死人給自家兒子守節,
謝禦史自然不會將女兒推入火坑,回絕後,徐夫人便帶著謝虞頭一家四處散播謠言,說謝虞克夫,
高仲冷哼:“你頂多就是時運不濟,遇到的都是些雜碎,他們的死全是自家做孽,與你何乾,我向來不信這些。”
“隻有懦夫才會將一切不如意都推到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