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帶著一行侍女,徑直走入到大廳之內,看著眼前的少年,眉頭微微一挑。
黑衣長發,不染纖塵,生了一副好麵相,一個鄉下小子,倒是氣質不凡。
讓她挑眉的不是少年的長相,而是在這邊被晾了半個時辰,臉上看不出絲毫焦躁與厭煩的情緒,有著這個年齡很難得的穩重與冷靜。
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
在貴婦打量自己的時候,蕭莫塵也朝著貴婦看去。
年紀不過四十左右,雍容華貴,眉宇之間,帶著一絲冷意。
深吸一口氣,他起身行晚輩禮:“晚輩蕭莫塵,見過裴夫人。”
裴夫人掃了他一眼,並未理會,轉頭朝著姬玄霄看去:“姬少爺今日倒是有空,果果呢?怎麼不見她人?”
“蘇姑娘許是等久了,說去後院轉轉。夫人不曾見她?”姬玄霄笑眯眯的也行了個晚輩禮,問道。
“那應是錯過了。”裴夫人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還以為蘇果果與這個鄉下來的小子關係匪淺。
看來也不過如此。
倒是這姬家小子……
“晚輩今日來到貴府,是為了當年的婚約……”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如今正主出現,自己卻被晾在一邊,蕭莫塵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波瀾。
皺了皺眉,他再次開口。
“我知道了!”
裴夫人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今日剛來上京?”
“是!”蕭莫塵應道,準備從懷中掏出那一紙婚約:“心係此事,不敢耽擱!”
“原來如此!”
裴夫人麵色更冷了幾分:“婚約之事,不必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蕭莫塵的動作不由一頓。
一旁的姬玄霄嘴角一抽,麵色怪異看著裴夫人。
原本,蕭莫塵來到裴家,就是來解除婚約,雙方從此之後,再無乾係。
誰能想到,這裴家,先是晾了人家半時辰,現在更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人家。
短暫的錯愕之後,姬玄霄的嘴角露出一絲饒有趣味的笑容。
沒有理會眼前兩名少年的反應,裴夫人繼續道:“這婚約,本是當年老太爺與你蕭家立下的。我裴家上下,從始至終,對此都是反對的。隻是礙於老太爺決定,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五年前,老太爺已駕鶴西去。這門婚約,便不存在了。
我不清楚你為何還來我裴家!
你應該知道,我裴家如今為上京三大家族之一,放眼夏國,也是頂尖豪門。你蕭家不過是臨滄城泥丸之地的一個小族,你我雙方之間,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本就不該有任何瓜葛。
甚至,我鎮國公府的大門,你蕭家也是摸不到的。想通過攀附我鎮國公府來改變自己的人生?很抱歉,你今天來錯地方了。”
若是今日,蕭莫塵來裴家的目的,是為了完成婚約,不得不說,這一番話,血淋淋的現實,足以讓他自卑。
裴夫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我若是你,不如現在好好想想,可以用手中那沒有價值的婚約,儘可能換取到一些什麼。比如說儘可能多的金銀,能夠讓你富貴的過完餘生?”
婦人的話音落下,大廳內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安靜當中。
裴夫人冷冷的看著麵前的蕭莫塵,等待少年的反應。
一旁的姬玄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在上京當中,名聲頗好的貴婦。
難以想象,她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羞辱蕭莫塵。
攀附裴家,改變人生?無用的婚約,換取金銀?
對一個修行之人,尤其是天賦不凡的修行之人而言,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赤裸裸的羞辱?
甚至姬玄霄敢肯定,如果此刻站在這邊的是自己,一定會將那一紙婚約撕碎,狠狠的甩在這個女人的臉上。
或許,這也是她想看到的。
激將法!
想要以這樣的方式,逼迫一個少年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不得不說,這一招高啊。
裴夫人,不愧是裴夫人,年紀輕輕便能夠掌管偌大的鎮國公府。
手段不一般!
蕭莫塵呢?
如果說,原本此行,隻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現在,似乎變得複雜了起來。
姬玄霄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幾眼,嘴角的笑意耐人尋味!
在裴夫人的注視當中,蕭莫塵深吸一口氣,麵色認真道:“夫人或許是誤會了,婚約之事,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剛知道。原本,我今日是來解除婚約的……”
本就安靜的大廳,這一下陷入死寂。
針落可聞。
本是一臉自信的裴夫人,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我說,我今日是來解除婚約的!”蕭莫塵重複了一遍。
裴夫人的臉上,少了一絲血色。
一旁的那些侍女,神色也是驟然變化。
看著前方的少年,她們感覺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咽喉。
“不過,現在,我後悔了!”
寂靜當中,蕭莫塵露出了一絲笑意。
沒有想象當中的氣急敗壞。
那一抹笑容,格外刺眼:“夫人說的沒錯,或許我應該想著為自己換取一些什麼!畢竟,我蕭家家小業小,不能錯過了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我得好好想想!”
將懷中準備好的婚書重新收回儲物袋,不顧貴婦蒼白的麵色和那一道道駭然的眼神,蕭莫塵徑直朝著大廳之外走去。
“夫人,我作證。今日我們真是陪著他來解除婚約的!”
眼看著蕭莫塵即將消失在視線當中,姬玄霄強忍著笑意,一臉嚴肅:“可惜,好像搞砸了!”
說話之間,他追上少年的步伐。
轟!
隨著兩道身影離去,那一刻,蒼穹之上,似有雷霆轟鳴,貴婦的身體狠狠一震。
“你既有這種想法,為何……不如……”
張著嘴,她帶了一絲急切,隻是最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睜睜的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夫人,就這麼讓他離去?”
直到身邊一名侍女開口詢問,裴夫人這才緩過氣來。
麵上凝結了一層寒霜,狠狠的將蕭莫塵用過的杯子砸落在地,她眼神陰沉:“陰險的小子!隻怕如今的局麵才是他想看到的吧?
很好!上京居大不易,年輕人,不知道前路並不好走,等到他磕得頭破血流,自然會回來的!”
說話之間,她臉上重新恢複了往日的雍容。
隻是嘴角露出的那一絲冷笑,卻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