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護城府,一道滿身血跡的身影從遠處緩緩走來。
門口的兩位軍士見此形情如臨大敵,急忙叫來府內留守的軍士。
眾人嚴陣以待,此刻府中空虛,隻有一位統領留守。
“等等,那是陳尋?”
聞訊趕來的黃統領認出了滿臉汙垢的陳尋,看陳尋的樣子,定然是經過了一場慘烈的血戰。
“陳尋,其他人呢。”
“不知道,他們已經攻入了趙家,我傷勢太重,隻能先撤回來。”
沒人會懷疑陳尋所說,因為一道巨大的傷口橫跨他的後背,身上還有各式各樣的小傷痕。
黃統領鬆了一口氣,既然攻進了趙家,那就是大局已定。
“愣著乾什麼,還不快送陳統領去療傷。”
“是。”
兩位軍士上前要架住陳尋,陳尋擺擺手勸退兩人,獨自走進了護城府中。
陳尋一邊走一邊倒吸涼氣,他將刀綁在柱子上蹭過去劃了好幾刀,力度有些過大了,雖然都是皮外傷,但是真疼啊。
陳尋找到醫師,對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回到自己的房間仔細回想是否有遺漏的地方。
男子背後定然有彆的禁術師,趙家和王妃關係緊密,說不定就是王府中的某位供奉,不過陳尋唯一擔心的就是此人背後是那位他見過的禁術師,但是想起當日那人雁過拔毛的樣子,不像是能大方到留那麼多元晶給彆人用。
想起被自己藏起來的元晶,陳尋眼中閃過火熱之色。
他問過朱開,元晶裡麵蘊含著濃鬱的元氣,是輔助修煉的絕佳之物,說不定有了這些東西,自己能夠儘快開啟密藏。
不到半個時辰,兩位壯漢來到了北護城府。
“陳尋在嗎?”
守門的軍士見兩人身穿王府著裝,猜測此事和趙家有關,不敢擅自定奪,又去請來了黃統領。
黃統領見到兩人皺了皺眉,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你們找陳尋什麼事。”
“奉王府命,帶陳尋回去問話。”
此事若是尋常人,可管可不管,可黃統領不一樣,他既憨厚又耿直,若說這北護城府魏東芝最看好誰,在陳尋來之前定然是柳皓白,若說他最相信誰,那必然是黃統領,否則豈會留他看家。
黃統領冷淡道:“陳尋是我護城府統領,豈能交給王府帶走,若是想帶走他,就去護城府請將軍來吧。”
兩位王府護衛沒有說話,而是將手放到了腰間的佩刀上,他們奉了孫浩元的命令,務必要將參與趙家的一乾人等全部拿下,這個陳尋似乎是禍首之一,否則也不會是他們兩人親至。
憑他們王府護衛的身份,誰敢攔他們,就算是護城府的統領他們也敢殺。
無形的殺意在三人之間彌漫,黃統領腰間長刀緩緩出鞘,誰若是想強闖護城府,先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兩隊披甲的巡城士兵從府中跑出,手中長矛紛紛對準兩人。
哪怕對方人多勢眾,兩名王府護衛也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他們可是負責內廷的護衛,精英中的精英,人多又怎麼樣,殺掉幾個其餘的自然也就退縮了。
“住手!”
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黃統領回頭,隻見臉色蒼白的陳尋緩緩走來。
諸位軍士讓開道路,陳尋走到了三人麵前。
“我和你們走,諸位兄弟,散了吧。”
“陳尋!”
黃統領眼中閃過焦急之色,年輕人怕是還不懂這裡麵的深淺,這個時候和這兩人走,不是有去無回嗎!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護城府。”
陳尋有些詫異,他還以為會去趙家或者王府。
“黃統領,我桌上有幾封書信,還請幫我送到信上所寫的地址,若是遇到不識字的人家,就將信上的內容讀給他們聽。”
“陳尋,我派幾個人和你一起去,萬一他們將你帶到了彆的地方,我也好請將軍去救你。”
陳尋看著黃濤真摯的眼神和堅毅的神情,心中泛起一絲溫暖。
“好意心領了,隻怕此刻將軍也是自身難保。”
黃濤臉色一僵,他不明白此事到底捅了多大簍子。
“駕!”
幾匹駿馬從遠處疾馳而來,馬背上的軍士身穿製式鎧甲,身後的披風上刺著醒目的睦字。
睦州軍!
陳尋驚訝,這是駐紮在城外的睦州軍,莫非王府調動了睦州軍?想血洗護城府?
為首軍士問道:“誰是陳尋,奉墨府主命令帶你前往護城府問話!”
黃統領鬆了一口氣,看來府主已經知曉此事,特意派人來保護陳尋。
“我是陳尋。”
其中一名軍士下馬:“請統領上馬!”
陳尋道了聲謝,一行人頭也不回向著城主府趕去。
兩名王府護衛臉色鐵青站在原地,這些睦州軍絲毫未將他們放在眼裡,原本他們確實是有一些小心思,但如今也做不成了。
眼看幾人的身影要消失在街角,兩名護衛急忙跟上,唯恐陳尋畏罪潛逃。
護城府的校場上,一名滿頭白發的老者站在台上,看著下方傷痕累累的軍士以及令狐鏡三人,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此人就是護城府府主墨楠,也是睦州軍主將。
孫浩元就站在墨楠身旁,雖然他是禁術師,但仍將中間的位置讓給了墨楠,原本他是想在趙家審問這些人,但是墨楠親自到場,讓他將這些人帶回護城府審問。
逃離的王府的軍士陸續被帶回校場。
在這裡等了這麼久,孫浩元的耐心在逐漸消失。
墨楠似乎察覺到了孫浩元內心的躁動,勸導道:“稍安勿躁。”
孫浩元眼中閃過忌憚之色,他是高高在上的禁術師,平日何須在乎普通人的想法?但這墨楠不同,此人是一位真正的武學宗師。
若僅僅是如此也就算了,宗師他又不是沒殺過,不過是大一點的螻蟻罷了,但據說此人曾以宗師的身份殺過禁術師,這是被楚王親口承認過的事,雖然此事聽起來天方夜譚,但誰聽了能不忌憚,況且墨楠的兒子在寒潭學府中求學,那可是一方龐然大物,就連楚王平日都要敬墨楠三分。
不過不管此事背後之人是誰,都要給雲龍償命!
來了!
孫浩元看向入口,隻見陳尋從容的走到了校場內,絲毫看不出來一絲懼意。
陳尋淡定的神態感染了身邊的人,所過之處,沿途的軍士紛紛挺直了腰板。
這裡是護城府,他們不過是聽令行事,何罪之有!
“哼!”
孫浩元一聲冷哼響徹全場,打散了即將重聚的軍心。
“既然人齊了,那我就開始了。”
“請便。”
“令狐鏡,誰指使你們去攻打趙家的。”
“無人指使。”
“那你為什麼攻打趙家。”
“趙家殘害馬家,迫害城中百姓,我這麼做不過是履行職責。”
“是嘛,我怎麼聽說是護城府給馬家定的罪,還有這兩人你作何解釋!他們都是修煉者,修煉的還是血道邪術!不是你護城府勾結外人作亂還能是什麼?”
孫浩元指了指從趙家抬過來的司徒秋兩人的屍體,令狐鏡被說得啞口無言,他再怎麼狡辯也解釋不清令狐秋兩個人的事,這兩人還真是他分管的統領。
“無憑無據殘殺城中百姓,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
洶湧的殺機覆蓋全場,令狐鏡急的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他看了一眼台上的墨楠,隻見墨楠無動於衷,似乎並不想為他們說話。
該死!
這兩個混賬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令狐鏡被逼無奈,隻能咬牙道:“這兩人混入護城府中確實是我失職,但是關於趙家的事,卻是人證物證俱在!府中統領陳尋可證明此事!”
孫浩元的目光落在陳尋身上,陳尋隻覺得自己似乎被壓在山嶽之下,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陳尋挺直脊梁扛住壓力,直視孫浩元,臉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孫浩元眼中閃過一絲冷色,他在來城主府的路上已經從令狐鏡口中得知,一切禍事皆因此人而起,說是罪魁禍首都不為過。
“是誰指使你誣陷趙家,將你背後的人說出來!”
“回稟大人,無人指使。”
“還敢狡辯!”
孫浩元對著陳尋點出一指,陳尋瞳孔微縮,這一招和趙雲龍要用的那招似乎一模一樣!
陳尋沒有動,他在賭,賭孫浩元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他,既然將眾人帶回護城府,就說明此人還是忌憚墨楠。
元力洞穿了陳尋的肩膀,牽動了身上的其他傷口,鮮血浸濕了陳尋的衣衫,陳尋的身體晃了晃但沒有倒下,他在咬牙堅持。
陳尋不是在忍耐疼痛,而是在忍耐嗜血的欲望。
陳尋從袖中取出一份帶血的紙張:“這上麵記載了城外一處亂葬崗中埋葬的一百一十具屍體的身份,其中七十多具是馬家族人,其餘的皆是這些年被趙家迫害致死的城中百姓,大人若是不信,在下還有一份人證名單,敢問大人,我護城府軍士懲奸除惡,何錯之有!”
陳尋將這兩年和趙家有關的案卷整理了一遍,這些年趙家抓了那麼多人回去,總不會殺了全都埋在府中,必定會找地方拋屍,趙誌給了一個地址,亂葬崗中埋著的當然不會全是趙家害死的人,但是此刻,就算裡麵埋著一隻狗,都必須是趙家害死的!
城中人多眼雜,隻要用心找,自然能找到人證,還有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以及和趙家有利益糾紛的家族,陳尋紛紛給他們修書一封,趙家若是還在,這些人畏懼趙家的淫威或許不敢作證,但是現在趙家損失慘重,距離覆滅隻有一步之遙,誰還不敢?
也許是黃統領掐準了時間,此刻的護城府外,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百姓,他們拉著橫幅,舉著撿漏的旗幟,目光灼灼地看向護城府的大門。
“謝護城府主持公道!”
“正義不會遲到!”
“蒼天有眼!”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呐喊響徹天際,就連站在校場的軍士都能聽到。
若是陳尋隻有手中的罪狀,那就是一張廢紙,但是加上門外那些百姓就不同了,這叫民心。
這些站在護城府外的百姓都是受害者的親屬嗎?當然不是,趙家再怎麼禍害彆人,終究是要臉麵的,除了馬家那件事,平日行事和其他大戶差不多,但是趙家平日仗著有王府撐腰,把持城中不少利益,牽扯頗多,誰不想趁機落井下石?
後麵那些搖旗呐喊的百姓,不知道是哪幾家勢力請來的托兒。看他們眼淚縱橫,嚎啕大哭,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仿佛真被趙家逼得家破人亡。
柳皓白看著陳尋的背影,眼中閃過欽佩之色,他忽然高喊道:“大人,我等何錯之有!”
“大人,我等何錯之有?”
一位位軍士開始高聲附和,最終化作了一聲聲整齊地呐喊!
就連令狐鏡都沒想到事情出現了如此轉機,他自己都差點信了他去圍攻趙家是為了伸張正義,懲奸除惡。
孫浩元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趙家這些蠢貨,平日到底在做什麼!
孫浩元再次點出一指,這次元力直指陳尋的頭顱。
孫浩元深信,隻要解決了帶頭的,其他人難成氣候。
嗖!
一道火光忽然竄出擊散了這道元力,在陳尋身前濺射出點點火花。
隻見墨楠指尖夾著一張冒煙的符紙,這道火光就是從符紙中射出。
孫浩元陰森道:“墨楠,這道禁符是你兒子給你保命用的吧,你就這麼用在這小子身上了?我要是一心想殺他,你還能拿什麼攔我?”
“孫供奉多慮了,犬子是個孝順的孩子。”
墨楠從袖子中拿出一疊禁符,看得孫浩元目瞪口呆,他自己都沒這麼多禁符,這得值多少元晶。
這家夥是把禁符當廁紙呢,這麼多,怪不得能殺死禁術師,誰被這麼多禁符狂轟亂炸一番都得丟掉半條命。
老家夥兒子到底在寒潭學府是乾什麼的,普通學子能有這麼多禁符?
孫浩元對墨楠的忌憚又漲一分,但他還是威脅道:“趙家的事可是王妃親自過問的,你就不怕得罪王府?”
“我護城府護的是睦州城百姓,和王府比起來,我更怕得罪百姓。”
孫浩元雖然聽著惡心,但卻不得不承認墨楠說的沒錯,事情鬨這麼大,怕是連王妃都不願意牽扯其中,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在乎口碑,他再不把普通人的命當回事,也不可能出去將門外聚集的所有人都殺了。
“那你護城府中藏著的暗子怎麼說!”
孫浩元不肯善罷甘休,司徒秋兩人有問題的事無可爭議。
墨楠平靜道:“此事我護城府也是受害者,不過確實也有幾分責任,令狐鏡識人不明,撤掉副府主一職,即刻羈押,還請王府派人協助我等盤查是否還有人潛藏在府中。”
令狐鏡的心思墨楠心知肚明,為了一己私欲犧牲護城府軍士的家夥死不足惜。
同時墨楠也知道不可能一點都不讓步,看孫浩元這幅死了親爹的樣子,必須得給點說法,況且司徒秋兩人確實讓他擔憂,查修煉者還是王府更有經驗。
孫浩元的臉色緩和下來,他最想做的還是要給趙雲龍報仇,想殺下麵這些人一是為了泄憤,二就是想看看護城府中還有沒有人和那位凶手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