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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趙宋之主的位置來看,他並不覺得錢俶麵對大宋的南下攻勢會有什麼選擇。
與江南唐聯合,也依然不能改變敗於大宋之手的現實,最終弄不好國滅之餘還要身死。
商人逐利,合宋滅唐,此乃天性使然。
而對於商人,趙匡胤並不抵觸但也稱不上多喜歡,因此最早的打算是將南唐完全吞滅之後,迫使錢俶獻土求存,讓其好好做個富家翁不再過問宋事。
但隨著光幕出現之後知道的家中事身後事,趙匡胤的心態也一直慢慢變化。
按後世史的記載,明年十月——也就是恰好一整年之後便是他的亡身之日。
如今的翰林醫官劉翰通過光幕,求問先賢又知後世醫法,其技水平提升許多,對他身體診治也愈發細致入微。
可是即便劉翰一再保證趙匡胤身體相當健康並無可察的隱疾,但想想“猝亡”兩字,趙宋之主心頭的陰雲也依然揮之難去。
在這種情況下,他對弟弟的處置多少就有點不懼留言的味道,對其黨羽剪除得相當乾脆,而被光幕點名的於燭影斧聲當中的出力者,更是毫不吝嗇的連下旨意。
內侍王繼恩與宮外人勾結意圖不軌,處斬首。
原晉王府醫官程德玄犯上作亂有惡逆之罪,處梟首。
原晉王府門客馬韶說陳天命蠱惑人心,著刺配刑,流西川。
而在這些事情之外,便是趙宋官家做主下與宋廷百官默契主動逢迎之下,趙德昭儲君之位被迅速確定下來,並且趙匡胤開始同樣毫不吝嗇的將兒子帶在身邊,既可令其接觸政務,也方便耳提麵命。
同樣也當然的,對錢俶和李煜的處置計劃也一直都在變化當中。
對李煜原本是打算處以幽禁,等過個十年八年江南安定,再將其全家老小送到川西或者涿州——如果當時已經將契丹驅除出河北的話。
但在明歲他生死未卜的情況下,想要迅速平定江南以備不測,那便需要李煜的幫助。
更何況,隨著光幕一步步披露,這李煜能於史書中留名的文才,也足以趙匡胤高看一眼。
而迫使錢俶儘早獻土歸誠,也是同樣的避免後亂的打算。
故而在深思熟慮後,便有了李煜和錢俶雙雙被請入廣政殿的一幕。
畢竟若說天命,像是被後世評為“跳大神”的馬韶,十個綁一起口水說乾,也不及這光幕的萬一。
隻是沒想到,恰好這一期又讚了李煜之文名,又說了錢俶之家事,又言宋不得統一使蒙古稱雄的遺憾,如此種種兼而有之,最終所成之效果反倒是好的出奇。
或許也是因為金陵城破的太過迅速並且對李煜家人保護的完善,這位南唐後主如今反倒是迅速認清了其無國主之才,從而脫離了亡國之仇,打算將畢生精力放在擅長的文賦之道上。
錢俶則是更加乾脆,對趙匡胤所有要求都不討價還價的答應,並且還主動表示願意給大宋於北漢和契丹的攻伐當中出力獻策。
這也是錢俶能列席禦前商議的原因。
而聽著錢俶說的要用海運經略遼東,趙匡胤也絲毫不意外,畢竟錢俶最擅長的可不就是這個嘛。
點點頭,趙匡胤示意錢俶詳細說說,曹彬也一起抬頭,饒有興趣的打算聽聽錢俶的意見。
雖然還沒具體定下來,但列席的將帥們和趙匡胤已經達成了需分三路的共識。
其中兩路滅漢,一路出河東一路出山西,另外一路則需要出河北牽製契丹。
畢竟契丹與北漢是真正的唇亡齒寒的關係,而在數年前的那次攻伐當中便是契丹發了瘋似的援救,才最終使得宋滅漢之戰最終無功收場。
而目前暫定下來的便是剛剛完成了滅唐之功的曹林領軍出河北,負責牽製契丹。
某種意義上來說,曹彬與錢俶也算是第二次搭檔聯手了。
不過對曹彬來說,他知道錢俶吳越國向來喜商貿知海事,更與遼東來往頗多。
但絕沒想到,錢俶對契丹竟能如此知之甚詳。
從契丹近海諸部的分布,到這些部落各個實力差異,皆稱得上信手拈來,甚至對於一些大部落的內部矛盾都能提上兩嘴。
並且除了這些情報主持外,甚至還有實質性的幫助。
“官家若是不棄,臣可召高麗國之群盜犯契丹之邊,以為援助。”
曹彬眼看著其他將帥們神色各異便感覺有點好笑,這幾次禦前商議,對他們衝擊最大的並非是商議本身。
畢竟官家對北漢的想法可謂是人儘皆知,最多也就驚訝一下這攻略製定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早罷了。
衝擊最大的反倒是眼見錢俶這個南越國主,如今執臣子之節依舊還樂嗬嗬的表情,甚至稱呼起來官家比他們還要順口。
這多少令這幾天的將帥們有點震撼莫名了。
不過曹彬想想從內侍那兒拿到的名為曹友聞的記錄,卻又覺得莫名欣慰。
身雖死,不墮將門之威,無憾矣!
心中想法一觸即收,曹彬乾脆笑道
“不想錢國主竟還能遙令異邦之盜。”
錢俶搖搖頭
“高麗國主連官家號令都敢違逆,臣如何能指揮得動高麗群盜?”
“不過是混淆視聽以利誘之罷了,畢竟這海上之盜無非就是趨利而行,既不知宋也不知高麗有國主。”
“以利誘之則往,以巨利誘之則生死不懼,以潑天之利誘之,則即便是犯上作亂弑其國主,亦可前仆後繼也。”
曹彬沉默,緩緩點頭,但也並不是很在意,對他來說,錢俶所說的海盜更多隻能作為點綴。
不過趙匡胤反倒是若有所思,畢竟後世已經不止一次提過大明國困於倭寇之事。
如此能橫掃蒙元之國亦受困於疥癬之疾,可見海寇之害,絕不可用陸上流寇作比。
因此,心思急轉間,趙匡胤反倒是突然橫生了想法,提議道
“錢卿以利誘時,不妨明言,能殺伐契丹賊有功而以武顯明者,朕可修其名冊遞於高麗國主載功,並嘉其爵。”
其他人神色不一,錢俶琢磨了一下幾乎瞬時大喜
“此策妙矣!”
此事之後,禦前會議暫且散去,如今既有所進展,錢俶便需要回去準備一下。
畢竟列席的人也都清楚,如今大宋並沒有一蹴而就滅契丹的能力,故而難以於天下行檄文。
並且此前高麗國主麵對趙匡胤的出兵邀約也多有推脫。
如此局勢頗有一些撲朔迷離的味道,因此錢俶的這個引動高麗海寇的提議,想要如何將消息散播出去並達成錢俶自己所說的“以利誘之”,還是需要一番精巧操作的。
不過散會之後,與父親一起在禦苑散步的趙德昭多少還是有些疑惑不解
“爹爹這於海寇頌功之舉,恐會引得高麗國主不快。”
對兒子這個說法,趙匡胤就顯得漫不經心很多。
上一次光幕是七月初結束,爾後忙禮賢宅之事,忙著對滅南宋將帥士卒表功之事,以及開始將攻伐北漢之事提上議程,時間過得就有點飛快。
如今九月將儘,禦苑當中的花卉隻餘一些殘花,不過桂花逢了好時節反倒開始初盛姿態,趙匡胤漫步到樹下使勁吸了一口搖搖頭
“那便由他不快。”
趙德昭聞言沉思了一下
“若是要攻伐高麗,兒臣請戰!”
這反倒是令趙匡胤大笑
“朕何時說過要攻伐高麗?”
趙德昭左右張望一下,這裡並沒有旁人,內侍也是遠遠跟隨,於是這位大宋儲君臉上換了個狡黠的笑容
“兒看了光幕,知爹爹如今也欲經略海事,那窗口期之言兒臣可沒忘了呢。”
“而若經略海事,則我宋與高麗和倭,必有一戰。”
趙匡胤神色也沒有波動,打算坐到路過的石凳上,趙德昭趕忙殷勤上前,用袖子拂掉了石凳上的桂花。
這讓趙宋官家笑了笑,輕輕甩了甩袖子道
“先賢有言,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
趙德昭笑著對道
“先賢亦有言,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爹爹可有聽聞不聽宗主號令之藩屬?”
趙匡胤搖搖頭道
“高麗國主不遵朕命也是無奈,畢竟其國與契丹毗鄰,此番助戰出兵若是惱了契丹,乃高麗國主不願也。”
“此事可計較可不計較,在乎朕一心,好了,你還是說說真實想法。”
趙德昭也不糾結,將這裡迅速放過去道
“爹爹開宋,乃是承唐也。”
“然高麗能臣服於唐,乃在乎於蘇定方,在乎於劉仁軌,在乎於高宗之威,在乎於白江口一戰卻敵而喪其膽。”
“我宋雖承唐,然此皆唐之功績,非我宋功名也。”
這番言論反倒是讓趙匡胤臉上浮起笑容
“可若是朕滅了北漢平了契丹,此功竟也不足威懾高麗乎?”
這話頓時讓大宋儲君不以為然
“爹你還沒立此功呢,再說了,後世光幕中那大明何等強盛?不還是被倭寇欺淩?”
“由此足可見,海防之事,與陸上頗為不同也。”
這話不太客氣,但趙德昭卻從爹爹臉上看到了發自真心的笑容
“果不愧為吾兒也!”
讚歎一句過後,趙匡胤抖抖身上的桂花,拍了拍兒子肩膀
“工部擬新海船之事,不可懈怠。”
“既工部院中狹小難擬海浪,那便再開一池,召人手以擬海浪試新海船模型。”
趙德昭頓時大喜“此事再好不過!”
趙匡胤笑笑
“回去準備一下,過幾日廣政殿中,爹還等著烤校你光幕所知。”
大宋儲君這次是真真歡喜了
“兒定不負爹爹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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