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抖了抖眉毛:“同榻而睡,抵足而眠,情比兄弟,又有何誤?”說是這樣說,但看著那什麼“與將軍解戰袍”之言,劉備也能隱隱察覺出來一點意思。莫非……這後世對男風之好,尤勝此時?但這個想法多少有點狂野了,而且後世之風貌在看那成都武侯祠和長安不夜城時也見過。似乎也並無此類傾向。不對,劉備搖搖頭將這亂七八糟的想法按下,旋即便是覺得這南宋對一個老人著實無情:明明腹有良材,卻蹉跎一生。抱病終年,又見前線醜態後方反複,致前所未有之敗。“這南宋小朝廷,所負之人何其多,亦無怪乎後世對其多出惡言。”這話倒是引得小院內幾人皆讚同。此前還不知曉後世緣何對宋的觀感能如此複雜,如今知這辛棄疾之遺憾,知那開禧北伐之鬨劇,彆說後輩了,就連他們此時也殊為覺得難言說。尤其是……“這帶汁諸葛亮是何意?”劉備微微揪著胡子,對此很是不解。他能猜到這稱號多半是譏諷,但卻看不出來是如何譏諷的,如此才最教人難受。但若是與人相關能稱汁者……墨汁?腦汁?膽汁?“管他是何意,此等豬狗也配與軍師相提並論?竟還有臉撫扇自慰?”“那詩是那詩聖仙寫給俺軍師的,關他何事?!”張飛罵罵咧咧站了出來,並博得了魯肅的肯定:“勿論何稱,單看其所為便可稱得上沽名釣譽之國賊也!”劉備點點頭,旋即對自己軍師笑道:“孔明反倒是也是為聲名所累了。”孔明無奈擺擺手,聽得後世又見那辛棄疾與他作比,心下頓時有些發窘感。按理來說他早這辛棄疾八百餘年,可稱得先輩。但從光幕中知其生平讀此詞賦,仿佛親眼見到一位倔強不屈頭發斑白的劍客一般,而他如今也才不過三十歲有餘,反倒是似個晚輩一般了。兩種不同的心情激蕩之下,孔明愈發苦笑道:“這後世所佩服者乃諸葛丞相,吾等功成五丈原,難與其比也。”劉備點點頭,對自家軍師的想法也能猜出一二,畢竟此前說那千古一相時便時常如此,士元私下還曾說過,如今的孔明多半是想要超越後世史書當中的那個自己了。而在一旁的張飛瞅著光幕看了又看,但依舊等不得李世民的回複,於是也小聲嗶嗶賴賴道:“俺就想曉得史冊評價,這二鳳皇帝如何竟這般吝嗇。”好在此時,張飛一抬頭便看到光幕上飄過的一行字。〖趙普:桓侯驍勇多權略,攻必取,戰必勝,矯轎義烈通千古也。〗於是張飛頓時眉開眼笑:“這趙大的…這宋太祖的宰輔說得倒是不錯。”……汴梁殿中,內侍們噤若寒蟬,一個個大氣不敢出,努力用微微抬起的腦袋去打量光幕的內容並努力記下來。他們還能用眼角的餘光掃到殿內的情形:宰輔趙公站在石桌旁邊,好似那石桌能研究明白一眼,對其摸摸看看不停。翰林醫官劉翰倒很是淡然,搬了個桌椅在一旁,捧著個本子努力往其中寫寫畫畫。最為緊張的自然便是殿中了。內侍們記得清楚,官家方才聽那開禧北伐還好,還與身旁的趙相公說“終歸還是敢打的”雲雲。但很快,那郭倪一副沽名釣譽的作態就使得官家眉頭大皺。而隨後,那後世隨意所說之內容便有點刷新了對大宋的認知:“這郭倪一個醃臢打脊潑才,竟敢欺軍至此?”“竟自縛猛將送於敵手,悍將使敵生畏反倒亡於上官之手,悲哉!”或是因為同樣出身軍伍所以更加能夠感同身受,內侍們覺得官家幾乎要重現那一日晉王“行刺”之光景。空囧法師倒很是機靈,已早早退開到一個安全的距離,麵上也很是憂心。而最終眼看著那辛棄疾留一詞之後病逝,方才還激動憤恨不已的官家,反倒突然平靜了下來。“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好詞。”“空炅法師!”遠處的趙光義頓時一激靈,趕忙應了一下。“將其抄錄一份,裝裱起來,放朕書房中。”趙匡胤也覺得終於體會到了這兩宋辭賦與唐詩最大的不同。盛唐戍邊陳兵誇耀武功動輒滅敵國,故有邊塞詩,雄渾大氣。兩宋之詞中是散不儘的國仇,說不完的家恨,歎不完的失意。後人歎漢以強亡,惜武侯五丈原。念安史之亂,說盛唐崩塌非一夕之功。如今說兩宋風雲,更多的歎息反倒是南宋配不上如嶽武穆等猛將。孰優孰劣,一望便知。【辛棄疾幾乎用一輩子詮釋了壯誌難酬四個字,因此他的逝世自也是充滿遺憾。但同時也有半分幸運,因為他不必知曉此戰之後南宋主戰主和兩派low穿地板的人格比拚。開禧北伐失敗之後,韓侂胄不能接受,不顧南宋當時內憂外患之局,決心再戰。結果這引得主和派異常不滿,在權勢上無法與韓侂胄爭鋒的情況下,主和一派深刻詮釋了什麼叫“對內猛如虎對外軟如羊”。辛棄疾病逝兩個月之後,史彌遠聯合皇後外戚,趁著韓侂胄上朝直接將其刺殺。隨後將其腦袋砍下來送給金國,並同意了金國和談的全部要求,即繳納三百萬白銀作停戰之資,再增歲幣至三十萬。而在隨後的嘉定議和上雙方又簽了詳細條約,包括宋金由叔侄之國變為伯侄之國,增歲幣,割讓紹興和議之後收複的全部土地。但議和當中的將自家宰相腦袋砍了寄過去“函首虜廷”實在是太離譜了,當朝大臣王堅秉公直言:“韓侂胄頭不足惜,但國體足惜!”更騷的是金國拿到韓侂胄腦袋之後,也跟著起哄:“侘胄忠於其國,謬於其身,封為忠謬侯。”也就是說在金國看來韓侂胄是忠臣,誰是奸佞倒也很清楚了,惡心人有一手的。與辛棄疾相比,同時代的大詩人陸遊就倒黴的很。嘉定和議之後,本就因為生活困頓身體不好的陸遊憂憤成疾,撐了半年之後病逝,臨終留絕筆依舊不忘北伐:“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