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醒醒!”
看何翠花的模樣,應該有四十來歲,能生下林陽和陳大牛的年紀。
林陽叫聲乾媽都不為過。
但何翠花一動不動,靠著土坑已經閉上了眼睛。
“咋樣?死了沒?”
緩過神的陳大牛也蹲在了旁邊,伸手輕輕地靠近何翠花的鼻子:“咋還有氣?”
“你這狗日的,人沒死你還不樂意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你的思政課喂了狗了?”
“我就隨口一說。”
陳大牛撓著頭。
“鐮刀。”
林陽看了一眼昏迷的何翠花,紮著竹簽的腿血已經止住了,應該是凍的。
昏迷是剛才受了驚嚇,也是受了凍。
精神一鬆弛,昏迷是正常的。
接過陳大牛遞上來的鐮刀,林陽小心翼翼地砍斷了紮在凍土裡的竹簽,抱著何翠花往上抬:“發什麼愣,搭把手把人抬出去,趕緊下山。”
“腿上的竹簽子不拔啊?”
陳大牛把何翠花拉了出來,平放在地上。
“拔了就死了。”
剛才林陽檢查過,竹簽子沒紮到大動脈。
但這年頭的人本來就沒吃過什麼油水,身子骨比較虛弱,真要是失血過多休克,搶救都不一定救過來。
林陽從背簍拿出了麻繩砍了一段,緊緊地紮在了傷口的上下兩側:“行了,扛起來咱們下山,今天是打不到獵物了。”
“你啥時候懂包紮的?”
陳大牛看著林陽剛才熟練的急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孫家灣的路你認識不?”
林陽沒搭理陳大牛。
緊急包紮這是作為一個特戰隊成員的基操,沒這點本事早死八百回了。
“知道,但太遠,咱們送潘叔那裡咋樣,打獵地都在他那裡看跌打損傷,這點傷應該沒啥。”
陳大牛說的潘叔,林陽從宿主的記憶中調取了。
潘解放,遠近聞名的大夫。
生產隊的牛羊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他。
正兒八經的三代真傳獸醫。
從不給人看病,怕把病人送走。
唯獨獵戶例外。
潘解放知道獵戶受傷頻繁,自己搞得叫不上名字的藥片子,隨便幾顆就能讓獵戶活蹦亂跳的。
還從給牛正骨的技術上發揚光大,逐漸用到了人身上。
這個潘解放,就是紅山村的人。
把何翠花送那裡,應該沒啥生命危險。
“我說陳大哥,那就彆愣著了,去找潘叔。”
陳大牛有一點磨磨唧唧的性子,發作的時候勁兒勁兒的,地催。
但打架的時候可是一把好手。
“不對啊,之前都是你聽我的,現在怎麼還指揮我了?”
陳大牛背著何翠花,踩著雪舉步維艱。
“因為老子現在能讓你賺錢,春節之前讓你小子買輛鳳凰牌自行車。”
一聽能搞自行車這種大件,陳大牛頓時有了勁兒,咧著嘴笑:“成,這成,以後你是我哥,我都聽你的。”
“出息!”
兩人背著何翠花迅速下山。
快到大青山外圍,好巧不巧地撿了一隻野兔,看樣子剛凍死沒多久:“林陽,果然學雷鋒有前途,咱們這運氣真好。”
“晚上分你半隻。”
死了的兔子賣不了錢,留著爆炒兔肉下酒那是美滋滋。
一聽有肉吃,陳大牛的嘴比ak47還難壓。
接近下午。
陳大牛才背著何翠花進了潘解放的院子:“潘叔,救人。”
“我一個獸醫給牲口看個病行,你讓我救人不是要我命嗎?去去去,你小子彆搗亂。”
潘解放正盤在炕上,麵前一堆藥片子,正在給生產隊的牛配藥。
胡子拉碴,六十歲出頭,穿的也是補丁衣服。
“孫家灣打獵隊的,霍老四的婆娘。”
“你不救,霍老四跟你沒完。”
林陽順手就把何翠花放在了炕上:“右腿被竹簽紮了,失血,還受了凍,可就靠潘叔你了。”
“看來馬大哈在村裡罵街罵對了,你小子怎麼變了個人似的,平時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今兒話挺多啊。”
一聽是孫家灣打獵隊的獵戶,潘解放叼著煙嘴開始查看傷勢,嘴裡還不忘八卦:“聽說你退了馬大哈一家子的婚,彩禮都被你搶回去了,給叔兒說說解解悶唄,我好奇。”
“潘叔,救人要緊,我的事兒你把握不住。”
林陽給陳大牛遞了一個眼神,兩人默契轉身就跑。
“喂,你兩個小子把一個女人丟在我這裡,這又不是母牛,傳出去我咋做人?”
見兩人跑路,潘解放追出了門。
“潘叔,你這把歲數了,你還能把人家咋的!”
“再說,孫家灣霍老四的婆娘你也敢動?你不怕霍老四給你在家裡弄個吊路子,讓你光榮了啊。”
陳大牛墊著腳喊了一嗓子。
“何翠花放在這裡行嗎?”
兩人出了院子,點了根煙,林陽問道。
“放心。”
“潘叔等會喊人去孫家灣報信,孫家灣的人會來接走。”
陳大牛把門口牆根的背簍背上,看著裡麵的野兔:“走,到我家先把皮子剝了留著,兔肉給你分一半。咱們今天也算是沒跑空,就是讓狼給跑了,下次咱們一定給它撂翻了!”
“林陽同誌,你咋在這裡?”
兩人剛走到村子中間,迎麵就看到扛著鋤頭,紮著雙馬尾的劉青青。
“劉知青。”
陳大牛上下打量著劉青青:“你是聽說小陽拒絕了馬小花的婚事,專程在這裡等啊。可惜了,你爹的成分不好,否則你和小陽還是挺登對的。”
劉青青一聽提到他爹,就低下了頭。
這年頭。
家裡人犯了錯,子女也是會受到牽連的。
彆說是參加高考沒資格,就連大批知青開始返鄉的時候,劉青青這樣背景成分的人還是沒有資格返鄉,要等什麼時候最後一批了,公社根據表現特批。
“以後還是少說話。”
林陽白了一眼陳大牛,走到劉青青麵前:“劉知青,你找我啥事?”
剛剛經曆了十年。
距離改開還有十天。
林陽大概已經猜到了,改開之後最多一個月,劉青青的老爹就會撥正。
到時候是個啥領導,誰也說不好。
反正在宿主的記憶裡,劉青青的爹之前是個端鐵飯碗的。
“林陽同誌,我找你沒啥事。”
“我就是剛才路過你家的時候,聽到了吵架的聲音,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孫家灣的趙二喜帶著人來了,聽他的意思好像是要什麼錢來了。”
“那個趙二喜是勞改所的老油條了,你還是回家看看。”
劉青青抬頭,臉頰雖然有凍瘡,但那雙眼睛又大又亮,很單純。
“艸!”
“趙二喜這狗日的咋來了?桂英嬸子不會出啥事吧?”
陳大牛罵了一句。
“大牛,你先拿著兔子回去,我去看看!”
“這王八犢子要是敢動我娘一根指頭,我剁了他喂狗!”
林陽原本打算今天要去找趙二喜還錢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堵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