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妞妞。”戴聞春臉上已經沒有了笑，那雙眼睛被失望憂慮填滿。
“離你二十九歲隻差不到九個月了，準備婚禮就要提前兩三年預定，你們可以先不辦婚禮，覺得不錯就領著人去廟裡給高僧把把關，如果不合適換也來得及。可你現在什麼都不做，第一步都沒邁出來，你想怎麼辦？你想什麼時候結婚能不能給小姨個準話？”
幾次嘗試解釋都被戴聞春屏蔽，見她拿出電話來，賀初月扣著手指錯了力，在刺痛中急了。
“我真有男朋友了，您怎麼不信呢。”
“又扣手又扣手！出血了吧！”戴聞春沒好氣地把紙巾塞進她手裡。
“有男朋友是吧？好啊，那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什麼時候開始談的？談多久了？他什麼工作？工作忙不忙？哪兒的戶口？家裡有幾口人？父母做什麼工作的，家裡有沒有兄弟姐妹？對你好不好？”
一連串的問題混合著濃鬱的咖啡香朝她襲來，賀初月都顧不上擦血，忙喝了口檸檬水才壓下那抹惡心，換氣道：“他叫肖知言，是京大的生化教授。”
刻意模糊了他兼職實驗室的情況，賀初月知道，小姨比自己還介意，和那個人相似的職業，隻想著先讓肖知言過了這關。
她挑自己知道的，繼續模糊。
“我們同齡，本科都是京大的，年初陳老師召集同學會的時候撮合我們，他長得帥也溫柔，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談了快整年了。這不上個月，陳老師移民的歡送會我們一起去的，您可以問問小姨夫，一打聽肯定就知道的。”
末了，她補充：“他爸媽定居國外，在加拿大有上市公司，有個哥哥在國內經營ai公司，前景明朗。”
從第一處賀初月的停頓開始，戴聞春就想拆穿她，奈何越往後越覺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可以牽扯到秦泰，這倒是讓戴聞春不敢確定。
“你姨夫跟誰打聽？”
秦泰教學的高中是隸屬於京大的京大附中，雖說兩個校區隔得有距離，但憑著秦泰多年任職的人脈，想在京大打聽某位教師，不是難事。
還記得戴聞春前些年沒少給自己介紹京大和京大附中的男老師，雖然結果不儘人意，起碼秦泰的人脈是用了的。
不至於給外甥女相個親人脈就斷了，賀初月回想著腦海裡幾個名字，隨便拎出來個：“姨夫隔壁班的孫老師兒子不是我高中同學嘛，你可以問他。”
戴聞春半信半疑，點開丈夫的電話前，試探：“那我現在給你小姨夫打個電話？”
“好。”
五分鐘後，桌麵手機亮起，賀初月也看到了小姨夫發來的確認，彎起眼。
“還懷疑嗎小姨，用不用我讓姌姌幫我把他的資料傳您份，您再仔細看看？”
得到肯定回答的戴聞春已經不自覺地笑起來，可聽賀初月這麼說，又沒了笑，打量她。
“談了一整年？”
“是呀。”她底氣不足。
“那你現在才跟我說？”想到什麼，她蹙眉，“我住院的時候，陪你來得是不是他？你當時否認你們在交往，現在又變成談一整年？”
早就想到這層的賀初月坐直了身體，將準備好的邏輯繪聲繪色道出。
“我也是想穩定了再跟您說，而且我倆聚少離多，前段時間還吵架了，我想跟他分手。正好那天他找我出來吃早飯挽留我，得知您住院就跟著去了。”
“吃早飯你還低血——”
“然後！早飯我還沒吃兩口就接到電話，跑得急了才會低血糖，也給了他表現的機會，也是因為這個事我們才和好的。”
“哦。”戴聞春若有所思。
賀初月拍拍自己差點蹦死的小心臟。
“那你給他打電話。”
“怎麼還打？”賀初月想哭。
鬼知道大周末的肖知言跑哪兒去了！
“雖然你說的合理，雖然你小姨夫也說了，兩次聚會時間都對得上，人呢也對得上，但京大有這麼個人存在和是不是你男朋友，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係嗎？”
賀初月扶額。
小姨追問：“有嗎，賀律師？”
“沒有。”揉揉發痛的額角，賀律給予肯定，“小姨您邏輯真強。”繞這麼遠都沒能把您繞進去。
“少捧，不吃你那套，快給他打電話。”
“他肯定在忙，要不平常看到我的消息都秒回的。”
“那你把你們的聊天記錄給我看看。”
賀初月壓著手機的指尖一抽，麵上不動聲色：“聊天記錄沒啥好看的，等我——”對對口供您再抽查呀嗚嗚。
“打！”戴聞春作勢就要拿過她的手機，顯然對她的信任度降到最低，“妞妞，要是今天這電話真能打通，對麵就是你男朋友肖”
她狗腿提醒：“肖知言。”
戴聞春並不領情：“我知道！就是肖知言，那以後你說什麼小姨都不質疑你，也不逼著你相親了。”
聽到後麵那句的時候，賀初月眼底亮起，隨後梳理清邏輯後發現無用。
和肖知言合作原本就是為了杜絕相親，現下她又為了不相親去證明對方是肖知言這樣來回驗證到底是為什麼？
“怎麼樣？”
賀初月乾笑著，又聽戴聞春警告：“要是不是，老老實實的賀初月！該相親相親，該結婚結婚！”
獨棟彆墅的鏡子前，兩個男人背對著樓梯口擺弄著，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你們看什麼呢？”
肖聞祁先轉過來，立馬迎過去，“老婆，知言正對著鏡子表情管理呢。”
“為什麼？”薛璐看著努力微笑卻很難看的肖知言，收回視線，“你逗我呢？”
“他戀愛了。”
“真的？”
薛璐和肖聞祁談了五年戀愛，對肖家這位沉默寡言的弟弟更是有一定的了解。至於戀愛，能和這位常年冷臉的“怪物”掛鉤，實在稀奇。
肖聞祁搭著薛璐背對著人壓低聲音：“我怕他又被騙。”
“為什麼？”
薛璐覺得肖知言智商高，雖然從沒談過戀愛但也不至於會被騙的程度。
“拿他小時候的事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
肖知言和肖聞祁是差三歲的兄弟，因為父母常年都在國外，外公外婆想念孫子又不願移民，長此以往，父母情緒積累卻想不到解決辦法，左右為難。
在老人家一次生日這天，六歲的肖知言忽然說他不走了，要留在北城，留在外公外婆身邊。
六歲的娃娃能有這份孝心無疑感動了家中長輩，可傍晚，肖聞祁跟著鬼鬼祟祟推開家門的肖知言走到接近村頭的一戶人家。
他看到同樣鬼鬼祟祟跑出來的小女孩，手裡拿著什麼，交換。不等他從樹後跳出來，就聽到自家弟弟的豪言重諾，險些腳滑摔死。
薛璐好奇：“知言說了什麼？”
“他說，好的，媳婦。”
“？”
薛璐一頭霧水，肖聞祁將故事補充完整：“後來我才知道，外婆身體不好，老人家擔心自己忽然走了沒個交代，就趁著沒人的時候把流傳下來的戒指交給知言，說誰戴著戒指就是你媳婦。可能兩人玩的時候女孩戴上戒指，知言就這麼死心眼認定了。也幸虧後來女孩消失了，知言才沒有越陷越深，不過我感覺這事對他還是有打擊。”
薛璐恍然大悟，隨後發現這會像是肖知言做出來的事，不由得擔憂，“這麼多年他也沒談戀愛，是在等女孩？現在戴戒指的女孩回來了？”
“那女孩後來我偷偷打聽過，媽死了，爹跑了，村裡的姥爺也在她媽死後沒多久走了，根本找就不知道女孩行蹤，怎麼會回來？”
他歎氣：“也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謫仙般清心寡欲的知言動心。”
薛璐笑著安慰他：“現在這樣挺好的，如果兩人能穩定下來也解決了媽心頭大患，你也不會懷疑他喜歡男人了。”
肖聞祁：“你就說我擔心的有沒有道理吧。”
在肖知言努力的角落，絲毫沒注意身後投來的兩道複雜的目光。
“知言，電話響了。”保姆阿姨把手機送過來。
“謝謝。”
肖知言看著來電提示，接起。
“老肖，跟你說個重大新聞，你又被人盯上了！”
“什麼？”
“剛剛我媽打電話問你的情況！我媽不是在高中部當老師嘛，她隔壁班的老師剛打聽你來著，他家是個女兒，是我高中校花，肯定是要撮合——”
掌心的震動讓肖知言移開手機查看。
來電人。
賀初月。
嘟嘟嘟。
忙音，又是忙音。
賀初月已經不敢再去看戴聞春的臉色，就怕被當場拍死。
“小姨。”
“彆叫我！我不是你小姨！”
戴聞春氣的發抖，都顧不得是在外麵，兩人的動作引起小範圍的關注。
“你這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我這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你怎麼就是——”
“滋——”
桌上的手機震動打斷爭吵的姨甥。
赫然的兩個大字出現在視野裡，賀初月慶幸自己先把肖知言的默認備注改成了“寶寶”，感歎自己聰明的同時，她小心覷著戴聞春的臉色。
後者的笑容在對上她視線時收起，繃著臉命令：“還不接？”
“接！”
極為狗腿的，賀初月按下接聽鍵，聲線造作。
“寶寶，你怎麼才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