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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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匆匆忙忙趕回寨,隔著一塊塊山石壘起的院壩牆,就見小丫頭坐在藤桌旁的竹椅上,捧著碗美滋滋地吃著什麼。

“昭昭——”張念秋從沈瑜之自行車前杠上跳下來,身子一彎,從他腋下鑽出,拔腿就往院壩裡跑。

“小姨——”昭昭雙眸一亮,從椅子上出溜一下滑到地上,踮著左腳,跌跌撞撞迎上來。

“哎喲小姨的大寶貝,快讓小姨看看咬哪了。”張念秋一把抱起小丫頭,撩起小裙子查看。

早晚溫差大,綠色金絲絨長袖連衣裙外套了件白線衫,雙腳穿了長筒襪,左腿有傷,手織的薄線襪堆積在腳腕處,昭昭抬起小腳腳,指著包了紗布的小腿肚給她看:“媽媽給我敷了草藥,冰涼涼的,不疼了。”說罷,從碗裡捏了段蛇骨塞她嘴裡,“香吧,媽媽把肉撕下來做羹了,骨頭在炭火上烤了烤,撒了椒鹽,又酥又脆,老好吃啦。”

再好吃它也是骨頭啊。

張念秋饞地抱起昭昭往灶屋走:“阿姐,蛇羹做好了嗎?”

“好了。”邱秋勾入薄芡,拿勺子攪了攪,撒上韭黃,點上少許麻油和胡椒粉,立馬鮮香撲鼻。

“阿姐你彆動,我來。”張念秋說著,放下昭昭,拉開邱秋,拿抹布墊著端起砂鍋出了灶房,放在擱有圓形草墊的藤桌上。

昭昭捧著小碗踮腳跟上。

褚辰支好車子,大步過來,抱起小家夥,看了看傷處,抬頭問拿著碗勺出來的邱秋:“咬的深嗎?蛇有毒嗎?”

“沒毒,兩個小牙印,破了點皮,喝副藥,敷兩天就好了。”

褚辰心疼地親親閨女的額頭:“痛不?”

昭昭嘴一撇,眼裡有了淚,帶著哭腔道:“老疼了~”

張念秋:“……”

“乖,不哭不哭,”褚辰拿過她手裡的碗放在水池旁,一下一下撫過小家夥的背,抱著晃著哄道,“太奶奶給你寄了禮物,咱拆開看看好不好”

沈瑜之忙從自行車後座提下滬上寄來的包裹,“昭昭,快來看,你太奶奶給你寄了什麼。”

張念秋進屋拿了剪刀出來。

褚辰接過,握著閨女的小手,剪開封口,把東西一樣樣取出來,兩袋奶粉,一包肉鬆,一包乾果,一大一小兩件大紅色的羊毛背心裙和一大一小兩雙小羊皮短靴。

“好漂亮啊!”張念秋抖開小號的背心裙,在昭昭身上比劃道,“昭昭要不要試試?”

“要要……”昭昭紮著兩手撲進小姨懷裡,扭頭指著地上的小靴子,“小鞋子也要試試。”

沈瑜之把鞋遞給小家夥。

手一伸,昭昭攬在了懷裡。

張念秋抱著小家夥,進屋幫她試衣試鞋。

褚辰將吃食和給邱秋的衣服、鞋收起來,洗洗手,拿了兩個包子放進蒸鍋裡加熱。

邱秋給大家盛好蛇羹,進來看到,“怎麼就買倆?”

“阿媽包的,給你和昭昭拿了十個,方才在湖邊,給王大爺了一個。我們仨吃過了,這倆是給你和昭昭熱的,羊肉餡的,味道不錯。”

聽他們仨吃過飯了,邱秋便沒再加菜,轉身出了灶屋,坐在藤桌上招呼沈瑜之喝蛇羹。

沈瑜之應了聲,將魚解下放在荷池裡,看它甩了甩尾巴,遊走了,不由笑道:“這魚還真命大,穿著腮走了一路,還活著。”

“魚也是宗女士給的嗎?”邱秋問坐在身邊拿起勺子喝蛇羹的褚辰。

“王大爺撒網撈的,等會兒,我拿瓶酒給他送去。”

邱秋來了幾分興趣:“什麼魚?”

“你喜歡吃的岩花魚。”

“當當,快來看看,昭昭漂亮吧?”張念秋抱著昭昭出來,在大家麵前轉了個圈,裙裾飛揚,露出的小羊皮短靴精致漂亮,“美不?”

“美!”三人齊聲道。

昭昭小胖手往臉上一捂,害羞了。

“奶奶買的?”邱秋看著質感款式都極為漂亮的羊毛裙和短靴問褚辰。

“嗯。”他奶奶吳兆晗女士,民國時的嬌小姐,愛美色愛美食,審美一流。自從秋秋和昭昭的照片寄回去,便是在她掃大街的困難時期,也沒忘記給娘倆寄來包她覺得好吃的點心、糖果,給昭昭寄來她用舊衣服改做的頭花、小裙子、小褂子和顏色鮮亮的燈籠褲。

吃過飯,褚辰拿了隨包裹寄來的信給邱秋看,他收起桌上的碗筷砂鍋去洗。

信是奶奶親筆寫的,一手圓潤的毛筆字,用詞文雅,語句隨和。

信中說知道邱秋再次有孕,甚是擔心。

擔心山區醫療條件差,怕邱秋生產上遇到困難;擔心褚辰工作忙照顧不好她,怕昭昭無人帶……最後,讓他們考慮一下,看能不能將昭昭送回滬上,家旁邊有幼兒園,少年宮有興趣班……

“邱大夫,”錢溪窈、韓芷月抱著書站在院外,敲了敲沒關的竹笆門,“我倆來還書。”

兩人衣服整潔,一身水汽,看得出,剛洗過澡,另換了身衣服。

“請進,”邱秋收起信,點點桌麵,“放這吧。”

錢溪窈放下書,看向抱著昭昭玩鬨的沈瑜之,“沈知青參加高考嗎?”

“參加啊。”沈瑜之說罷,將昭昭高高舉起,隨之鬆手,眼見要落地了,才伸手一撈將人抱回懷裡,小家夥先是嚇得放聲尖叫,回過神來又樂得咯咯笑:“再來再來……”

錢溪窈看得皺眉:“你這樣很容易嚇著孩子。”

“再來再來……”昭昭拍著沈瑜之的胳膊,連連催促。

褚辰洗好碗筷,擦擦手,在爐上烤了烤過來,伸手探向昭昭後頸,摸摸後背,一身的汗,“彆玩了,讓小姨給你洗澡好不好,水裡撒上香花葉。”

香花葉有消毒殺菌、淨化空氣、美化環境的功效,可用於沐浴、飲食。

邱秋為防蚊蠅,在茅廁旁種了一片,窗下亦種了幾株。

剛換了新衣新鞋,昭昭不想這麼快脫下來:“等一會兒。媽媽不是說了嗎,身上剛出了汗,不能馬上洗澡,會頭暈。”

“好,”褚辰接過閨女,“那咱等一會兒。”

沈瑜之甩甩兩臂,走到桌前,拿起書翻翻,“你們已經開始複習了?”

錢溪窈點點頭:“褚主任,你報理科還是文科?”

褚辰一愣,看向邱秋:他沒說要考呀。

“我知道我知道,”昭昭在他懷裡掰著手指嚷道,“文科考政治、語文、數學……嗯,”想不起來了,昭昭探頭看向沈瑜之手裡的書,“曆史、地理。嘿嘿,我沒記錯吧?”

韓芷月吃驚道:“她識字?!”

“記性這麼好,不會是過目不忘吧?”錢溪窈看向昭昭的目光多了幾分喜愛。

“沒這麼厲害,”張念秋輕捏了下小家夥的臉頰,笑道,“阿姐看書,她喜歡窩在阿姐懷裡跟著一起看,阿姐便點著字一個個的念,時間一長,簡單的字可不就記住了。”

韓芷月瞅眼邱秋,立馬不羨慕了,他們偶爾打從醫務室前的街上經過,不是見她帶著昭昭練八段錦,就是聽昭昭奶聲奶氣地跟在邱秋身後背著什麼,當時隻覺得邱秋工作清閒的都有時間帶著孩子玩鬨了,沒想到這是人家母女倆的學習日常。

錢溪窈:“褚主任,我想報複旦的數學係。你看,邱大夫的《農基》《工基》課本能借我看看嗎?”

十年浩劫,數理化不分科,籠統稱為工業、農業基礎知識,課本便是基本的《農基》、《工基》。

褚辰在市新華書店、廢品收購站,托關係找人湊齊了套數理化自學叢書,《代數》四冊、《物理》四冊、《化學》四冊、《平麵幾何》兩冊、《立體幾何》一冊、《平麵解析幾何》一冊、《三角》一冊,共計17冊。

“我去給你拿。”褚辰將昭昭遞給張念秋,牽起邱秋的手,一起進屋拿書。

“秋秋,你想讓我參加高考?”

邱秋指指他昨晚從市裡帶回的兩捆書:“不參加,你買這些書乾嘛?”不等褚辰回答,邱秋又道:“你彆告訴我這是給 沈瑜之 買的!”

褚辰一下笑了,“我就是給沈瑜之買的啊。”

邱秋眼一翻,給他一個白眼。

褚辰雙手環抱住邱秋,下巴抵在她頭上,輕輕晃:“秋秋,你不怕我考上大學,一去不回?”

“我又不是沒長腿,不會帶著孩子去學校找你?”真要變心了,踹了便是。

褚辰一喜,雙手扣住她的雙肩,急促道:“秋秋,你願意離開這兒,跟我回滬上?”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離不開這兒?”自小她就知道,阿爸不希望她因為病疼困守一方。

“縣醫院、省醫院,多次請你過去任職,你都拒絕了!”

“縣醫院有舅公,哪需要我,人家不過是說兩句客氣話罷了。省醫院要我去,是有交換條件的,他們想要我手裡的藥方。再說,我擅長的是中醫,我傻嗎,那會兒不老實的縮著,去當隻出頭鳥!”

“哈哈……”褚辰高興地一把抱起邱秋,轉圈笑道,“我參加高考,考回滬上,咱們一家四口一起回城!”

穀子一成熟,風一吹,它就開始掉落,成熟越久,掉的越快。

所以,打穀子講究的是一個字“快”,追星星趕月亮,跟時間賽跑。

收割稻穀前,月亮灣大隊下的幾個生產隊隊長做的第一件事是組建“拌桶”,也就是根據現有的伴桶數量,組建一個個收穀小隊。

打穀機沒出現時,四人或六人一個伴桶。

有了打穀機,每架拌桶可多至十人,前麵割穀子的多是女同誌,年齡小的負責遞把子,兩人打穀子,一人捆穀草,兩個青壯挑了穀子往寨子公用的“壩壩”上送。

曬穀子一般由婦女擔任,看似輕鬆,卻要一把子力氣,要不停地翻曬,晚上攏起蓋上,早上再攤開,如此反複四五天,曬乾的穀子,再用風車不停地吹,把穀子吹乾淨。

一天天下來,累得捧著碗都能打呼。

月亮灣大隊有三架腳踏式打穀機,每季一輪,今年秋季輪到了一隊、三隊和六隊。

王弈臣和趙文霖與邱誌勇因為打牌的情誼,被邱誌勇要去了他們一隊,分在衝鋒組,跟人輪換著打穀子、挑穀子。

二人為了過幾天好請假、留在宿舍複習,咬牙接受了。

一天強勞力下來,走路都打飄,肚子更是餓得咕咕叫。

這時候,趙文霖就分外想念北京的各色吃食。

“烤鴨、京醬肉絲、宮保雞丁、菜包雞、涮羊肉……炸灌腸、壓餄餎、扒糕、栗子糕、鮮玫瑰鹵澆蘸的小棗黏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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