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心疼的紅著眼眶。
“夫人說,她是將軍的女兒,原本是天地間自由自在的鳥兒,先是甘願為了一段情自縛雙翅,後又因為放不下兒女在京郊盤旋了七年,如今大公子和大小姐皆已成婚,她便也沒有牽掛了。”
顧大人沉默了。
他紅著眼眶,一顆心從平靜、慌亂,到不知所措。
好像有什麼一直重視的東西,從自己手中消失了一般,他越想用力,越是拽不住。
本以為,她搬回顧府,除了因為一雙兒女,也是因為他在這裡。
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她都想通了,想要重新接納他,並學著跟府中的姨娘和庶子相處。
卻沒想到。
除了兒女,整個顧府在她眼中,已經什麼都不是。
她可以走的乾乾脆脆,毫不留戀。
其實這麼多年,她都以為自己對武將有偏見,所以才收斂本性,努力去做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和當家主母。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他隻是單純看不上那些粗鄙不堪、目中無人且狂妄自大的武夫,而並非那些憑借自己真本事拚出來的大夏功臣。
不得不說,成親的前十多年,她都做的很好。
她在府中的時候,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將心思放在公事上。
時間長了之後,他將她的好,當成了理所當然,並在一定程度上,放鬆了警惕,讓人有了可乘之機,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事情發生之後,他一時間亂了分寸。
卻還是存了一分僥幸。
隻是沒想到,她會決絕到如此程度,直接就搬去了京郊,絲毫不顧京中的流言蜚語。
“真的沒有丁點牽掛嗎?”
顧大人有些不解。
“她前段時日和何姨娘不是相處的還算融洽,怎會突然就離開?可是昨日玖兒回門的時候,與她說了什麼?”
趙嬤嬤忙說。
“大人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小姐在您眼中,便是如此不知輕重,挑撥父母關係的惡人?”
“那她究竟為何要離開?”顧大人擰眉問。
趙嬤嬤望著他。
“原本夫人也並未想要一走了之,可大人真覺得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對得起夫人嗎?”
她收斂情緒,再次開口。
這一次,臉上神情有些冷淡。
“夫人回來之後,當著大人的麵,何姨娘對夫人客客氣氣,晨昏定省,樣子做的天衣無縫。”
“可何姨娘太明白夫人的性子。”
“第一次見夫人時,她便與夫人說,大人七年前隨何大人去何府喝酒,並未醉的不省人事,那日大人住在何府廂房,寵幸她的時候是清醒的。”
“第二次見夫人,她說夫人不在府中的時候,她和大人濃情蜜意,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像是夫人這個正室奪走了屬於她的東西。”
“第三次,何姨娘得知大人到來,無故摔到地上跟夫人求饒,彼時夫人並不想解釋,隻是冷眼瞧著,以為大人至少會問一問緣由,誰知大人竟聽信了何姨娘的一麵之詞,還為了她跟夫人求情,讓夫人大度。”
“之後夫人煩不勝煩,這才免了府中晨昏定省的規矩。”
“恕奴婢多嘴說一句冒犯的話,夫人從前在府中的時候,京中人有口皆碑,哪個不是說夫人好的?且不說您從前對夫人的承諾,就近日的一樁樁一件件,大人當真覺得自己這個丈夫做的稱職嗎?”
自從何姨娘入府之後,夫人便搬去了莊子上。
在顧府當了七年的主子,夫人一回來便大權旁落,任是野心再小的人,心裡都會有落差。
何姨娘又怎會善罷甘休?
顧大人細細回顧從認識她到如今。
看著她為了自己一點點做出的改變,為他生兒育女,執掌中饋,相夫教子,到如今心灰意冷一聲不吭直接離開。
想著自己從前對她的承諾。
一直不願正視的愧疚,一點點被放大,他深吸口氣,聲音壓抑低沉。
“何姨娘,真與她說過那些話?”
趙嬤嬤歎了口氣,“如今夫人都走了,奴婢說謊還有何意義?就算何姨娘真的失寵,夫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知道了。”
顧大人說完,抬著沉重的腳步出了正院。
走了幾步之後,他又停下腳步。
“有件事,何姨娘沒說全。”
“當年去何府,我雖喝的有些多,也確實未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是她深夜故意扮成夫人的樣子進我房間,我當時迷迷糊糊,錯將她看成夫人才犯下錯事,這些年何姨娘雖入了府,我卻再也未進過她的房間。”
“至於何姨娘摔跤那次,她一聲不吭與我分彆七年,我以為她會因為何姨娘的事爭風吃醋,至少證明她心裡還有我,隻要她開口說一句不是她,我便會信她,可她從始至終表情都很冷淡,甚至連解釋的欲望都沒有,我生氣,才故意說了讓她不要與何姨娘計較的話。”
趙嬤嬤聽到這裡,隻覺惋惜。
“那大人之前為何不與夫人解釋?”
她還以為,這些年大人與何姨娘當真是雙宿雙飛,原來隻是何姨娘為了刺激夫人編出來的謊言罷了。
沉默片刻,顧大人再一次開口。
“我負她一事,確為事實,之後想解釋,她一直沒給我機會,我們倆都有自己的驕傲,是我的錯,為了所謂的驕傲,一直不肯低頭向她認錯,才將她推的越來越遠。”
他說完,大步離開。
背影好似瞬間蒼老了一般。
……
中午用膳的時候,宋允棠見顧心玖眼眶紅紅的,便悄悄問了徐文成。
聽他說起顧夫人離開一事,雖有詫異,卻又覺得她的舉動在意料之內,她早就知道,顧夫人的性子和她相似。
傍晚時分,去顧府打聽消息的人回來,說顧大人以搬弄是非,不敬主母為由將何姨娘休棄,送回了何家,又將何姨娘所出的顧小公子留給了大兒子和大兒媳教養,自己則去宮中跟皇帝辭了官,追著顧夫人去了。
聽到這裡,宋允棠展顏一笑。
“這顧大人,看來是想明白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可顧大人有兒有女,他難道不為自己兒女考慮嗎?”錦書在一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