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析安心底一暖。
除了父皇,宮中人人都想要他的命。
好在姨母疼他。
過去一年,得知他有個頭疼腦熱的,她都會請旨進宮來給他瞧瞧,生怕他的病情加重。
母後生下他不久便過世。
從有記憶開始,他還未曾體會過母愛。
倒是在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姨母身上,體會到了一星半點。
厲析安朝著殿內做了個請的手勢。
“既如此,姨母請進。”
宋允棠進了殿中,給厲析安診了脈。
“確為風寒,不過大皇子身體特殊,哪怕是普通風寒,都得重視起來。”轉而望向他,“大皇子最近可是貪涼了?”
一旁,大皇子的隨從誼先小聲嘟囔。
“哪裡是貪涼?分明是被人害的。”
厲析安往誼先的方向望了眼,轉而看向宋允棠,“其實就是一些小矛盾,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並沒有誼先說的那般誇張。”
父皇將他安排在毓慶宮,又給他找了老師,還親自過問他的學業,父皇的心思,他自然都懂。
自古奪嫡之路上,總是充滿腥風血雨。
如今還隻是個開始呢。
具體發生了什麼,宋允棠也沒細問。
依著皇帝對大皇子的關照程度,他不可能不知道大皇子經曆了什麼。
他這個當父親的都沒說什麼,她自然也不好去管。
但厲析安本身就有娘胎裡帶來的疾病。
旁人感染風寒,休養個幾日也就慢慢好轉了,他若感染風寒,一著不慎都能丟了性命。
哪裡可能是他嘴裡說的小矛盾?
對方分明是要他命來的。
宋允棠從藥箱中拿出一瓶自製的丸藥,又寫下了藥方交給誼先。
“按照這個藥方抓藥,熬了給大皇子進行藥浴驅寒,再配合我的丸藥,七日左右應當能有好轉,眼下天氣轉涼,切莫再染了寒氣,病好期間有任何症狀,一定找太醫來診治,或者叫人去徐府尋我,隻要我有空,一定會來。”
厲析安將腦袋側向一旁,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轉而看向宋允棠,麵露感激。
“多謝姨母。”
宋允棠搖頭。
“大皇子既稱我一聲姨母,便無需跟我這般客氣了,眼下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時間也不早了,若無其他事,我就先回了。”
範馳海朝著宋允棠行了一禮。
“眼下即將過飯點,等樂安縣主回到徐府都未時了,如今大皇子稱縣主一聲姨母,您又還懷著身孕,不如就在大皇子這裡對付一二?”
厲析安不解範馳海留宋允棠的目的,往常姨母來宮中,偶有遇到飯點,也沒見他出言留她用過膳。
範馳海是父皇的人。
難道是父皇的意思?
不過往常用膳都是他一人,今日有姨母陪著,便不會覺著孤單了。
他望著宋允棠。
“姨母若不嫌棄,析安這便讓人傳膳。”
宋允棠想了想。
“行吧,那就叨擾了。”
這個時候回家,路上必定饑餓。
原本她就餓不得,懷著身孕的時候,尤其不能餓肚子。
……
用完午膳,忽聽殿外傳來一道聲音。
“樂安縣主,皇兒的身體可要緊?”
聽見聲音,範馳海忙退到一旁哈腰相迎。
宋允棠起身朝著來人行了一禮。
“見過陛下。”
皇帝一抬手,“縣主不必多禮。”
轉而在主位坐下。
厲析安在誼先的攙扶下站起身。
“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擺了擺手。
“你身子虛,便無需注重這些禮節了。”
宋允棠朝著皇帝欠身。
“大皇子的身體本就和常人不同,尋常人感染風寒,養個幾日也就好了,大皇子卻需要花上成倍甚至數倍的時間去恢複,一著不慎,還有喪命的風險,臣婦方才給大皇子開了藥,用上幾日應當能有所好轉。”
厲君堯點頭。
“這樣吧,毓慶宮旁邊就是關雎樓,既然皇兒的病這樣凶險,穩妥起見,朕命人暫且將關雎樓收拾出來讓樂安縣主住著,待皇兒病好,朕再讓範馳海親自送樂安縣主出宮。”
他說著,往宋允棠的方向望去。
“樂安縣主以為如何?”
宋允棠沒料到皇帝會讓她在宮裡住下。
往常就算再晚,都沒有在這裡住過。
厲析安望著他。
“父皇,兒臣的病不礙事,眼下徐大人剛從西境回來,還是讓姨母回去跟徐大人團聚吧。”
厲君堯往兒子的方向望去,麵上帶著不解。
“皇兒不喜歡你姨母離你近一些?”
厲析安如實說,“兒臣親近姨母,是因為姨母對兒臣好,可姨母有她的丈夫和孩子,兒臣不能自私的將她拘在身邊,這樣對姨母不公平。”
厲君堯沉默了小片刻,這才又開口。
“西域來的樓意商公主今日跟朕討了個恩典,說要嫁徐大人為妻,甚至不在乎他有過妻室,此事樂安縣主如何看?”
厲析安略有些詫異。
難怪父皇今日一反常態。
原來是這個原因。
可徐大人似乎不像是會拋妻棄子的人,若西域公主執意要嫁他,姨母怎麼辦?
想到皇帝方才讓她留宿皇宮的話,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宋允棠望向皇帝,“敢問陛下,臣婦的丈夫可同意了?”
厲君堯搖頭。
“那倒沒有。”
“那就是了。”宋允棠說,“臣婦無法左右旁人所想所感,我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對待這件事。”
厲君堯望著她。
“他若同意了呢?”
“他若同意,臣婦會自請下堂,日後離他遠遠的。”
聽著她決絕的話,厲君堯突然覺得,他對她的了解似乎並不全麵。
樣貌雖和先皇後相似,但個性卻要比她強了許多。
轉念一想,許是沁雪為皇後,不得不顧全大局。
“樂安縣主可習過女訓女戒?當知女子善妒,便是犯了七出之條,夫家若是休妻,對你沒有好處。”
宋允棠欠身。
“臣婦出身鄉野,並未習過女訓女戒,也並未要求丈夫不能有新歡,隻是我這人眼裡揉不得沙子,他有新歡之日,便是我合離之時。”
皇帝眉心舒展。
“樂安縣主以為,朕當如何處置這位西域公主?”
宋允棠行禮。
“臣婦不敢妄議朝堂之事。”
“罷了。”厲君堯望著她,“樂安縣主且在關雎樓先住下吧,待皇兒好轉,朕便放你離開。”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若西域公主真有決心,想來這幾日應當能有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