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諳好不好人的,說出來她自己好像都不太相信。在很多人眼裡,她還是壞透了的。葉溪如怕她對她感觀不好,自然也是因為當年她照樣對她做了些彆的事情。不過那時黎諳以為她就是她姐姐,當初她也是因為拆散她跟蕭子規那事,才知道了葉家還有葉溪如這麼一個女兒。黎諳做事從不跟人多解釋,葉溪如懼她怕她,倒還引起她惡趣性的逗弄之心,許多事她故意為之。葉溪如還真以為整個葉家就她那個姐姐對她最好。那樣裝模作樣兩麵三刀的人,當年即便她不出手,葉溪如也會被那個女人哄騙。黎諳插手之後,葉溪如那個姐姐倒是能更理所當然地將臟水潑在她身上。所以即便到現在,葉溪如都以為當年她跟蕭子規關係決裂,隻是黎諳搞的鬼。黎諳在港城讓人將葉溪如也一起綁架,讓葉溪如真正看清了她那個姐姐的真麵目,同時黎諳也興致看了好一通大戲。“子規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來,可不得寶貝看緊麼。”黎諳緩聲淡淡道。胡瑤回過神來,驚訝的神色還未消散。黎諳笑了笑,挽住她的手,對她跟杜夕玫誠然歉意一視:“不好意思,前一陣子讓你們擔驚受怕了。”……黎諳中午離開西城了,跟胡瑤她們吃了頓飯後,獨自開車去往北城,纖細直挺的背影還是像胡瑤“初見”她的那日一樣,堅韌灑脫。她這回沒有再送胡瑤什麼珍貴的禮物,隻給她買了一包桃酥。蔣小朝喜歡捏小泥人送人,也給黎諳送了兩個。黎諳把它們粘在了她車裡。送彆了黎諳,胡瑤幾人也散了。邱穎雯懷了孕,她們一吃完飯宋四凱就帶著邱雅容來接她回唐家喝第二輪的補湯了,跟胡瑤說了幾句話後也走了。“媽媽,我跟爸爸剛剛也去玩啦,你怎麼不跟姨姨她們弄漂亮頭發呀?”邱雅容一手牽唐昊飛,一手牽邱穎雯,蹦蹦跳跳的,稚聲稚氣的話漸漸隔遠。唐昊飛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突然抱起了邱雅容,厚臉皮地又牽住邱穎雯的手。遠遠看去,一家三口的背影很是溫馨。胡瑤看著,跟杜夕玫又笑說了幾句話。宋芷棠今天是被杜夕玫交給宋四凱帶的,他總帶著自己閨女做一些一言難儘的傻事,要不是黎諳到來請她們一起吃飯,剛做好頭發杜夕玫就回去了。她現在也可黏著宋芷棠了,見不到她那個小哭包離開自己的視線。等飯點把胡瑤另外打包的飯菜做好,她們提著東西就回家了。桃灣村跟宋家村同路,胡瑤跟杜夕玫回去時路過胡秀潔的裁縫鋪,又在不遠處的地方瞧見了秦博與沉默孤寂的身影。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不死心地來找胡秀潔了。後悔是這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他如今應該很清楚知道了。“媽媽,我這次考試也一百分,劉奶奶給了我糖,笙花姐姐從市裡回來了,她在家做好了飯,我們回家吃飯了。”秦思源這回沒看見鋪子外不遠處的秦博與,踏著幾分歡快的步子走進鋪子裡,稚聲潤朗地喊胡秀潔,眼裡光亮純粹,又隱約多了幾分同齡小孩沒有的成熟。他之前的頑劣不懂事早消失了。“好,媽媽知道了,思源很棒。”胡秀潔放下手裡的剪刀,對他溫柔一笑,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關上鋪門牽著他的小手一起回家。“秀潔。”秦博與沙啞低沉的聲音順風吹過,祈求挽留。胡秀潔腳步未停,好似完全沒有聽見。“笙花姐姐做了什麼好吃的菜?”“有媽媽喜歡的燜排骨紅蘿卜,還有我喜歡的蝦。”“笙花姐姐做那麼多好吃的啊?”“嗯,笙花姐姐說她發了獎金,她還給姨姨跟朝朝弟弟買了東西。”母子倆輕聲對話,明媚朝氣的太陽高掛遠方,一大一小的影子延長漸遠。“哼,活該。”杜夕玫看見秦博與失魂落魄的模樣,哼哼兩聲。“好了,我們回家了。”胡瑤挽著她的手,心情跟她也是一樣的,秦博與如今再怎麼後悔落寞,都讓人可憐不起來。一直都不是胡秀潔先拋棄的他。……不再過多關注秦博與落不落魄的,胡瑤跟杜夕玫繼續往前走。途中發生一件小事,有個穿著破爛拾荒的老人走到跟前來乞討,就在胡瑤心善給錢他時,他突然麵露凶光對她們掏出了一把刀來。為什麼說是小事,因為胡瑤反應很快把他推開了,杜夕玫也是極速地一腳將他踢飛。她們倆沒受任何傷。兩人合夥把眼前這個持刀想傷人裝扮乞丐的人打了一頓,之後又掉頭把他送去公安局。她們臨走前那人仍醜陋凶惡,陰笑狠毒地詛咒蔣漢他們一幫人以及妻兒都不得好死。這老頭原來是許光良的老子,記恨背叛他兒子讓他兒子慘死的蔣漢以及宋四凱一眾人許久,許光良同黨們越獄後,也找過他。這使他原本的怨恨加重,蔣漢當初就沒想放過他,他也逃躲了許久,如今破罐子破摔,還是忍不住主動現身報複了。胡瑤麵色尋常,聲音淡然輕柔:“我們會一輩子安然無憂,蔣漢的命,比誰都長。”“哎呀!你這死老頭,還敢詛咒我男人,信不信剩下的兩顆牙都給你打掉?!彆以為你是老頭就不打你!你兒子做的什麼孽你自己心裡沒數麼?好咯好咯斷子絕孫咯!”杜夕玫就沒胡瑤這麼好脾氣了,冷笑連連,把許光良的老子氣得更加麵目猙獰。杜夕玫冷哼,跟胡瑤看著他被押走,在公安局做完口供,重新踏上回家的路。胡瑤是在二十分鐘後到家的。她打包的飯菜還溫熱,但耽擱了點時間,廖老爺子已經自己在廚房忙活給自己兩個寶貝曾外孫做飯了,見不得他們餓著。“太外公,我給茄子洗完澡澡啦!~”蔣小朝朝氣稚嫩的嗓音歡樂,身上又穿著他的小圍裙。廖老爺子做的西紅柿燜魚彆有風味,蔣小朝很喜歡吃。“誒好,鍋裡的魚也快好咯,等下太外公就給你做茄子。”廖老爺子拿著鍋鏟對他和藹一笑。胡瑤踏進院子裡就聽見了他們的聲音,莞爾一笑,加快了幾分腳步。“麻麻~”廳裡自己推著小車玩的蔣複恒看見她回來了,叮鈴叮鈴的鈴鐺聲隨著他的小腳步節奏加快。胡瑤放下東西,笑著抱起他。“媽媽回來了。”她溫柔親親他柔軟肉肉的臉頰。蔣複恒睜著水亮懵懂的眼睛看她,有些呆呆的,亮晶的眼神看她很久,突然也湊過小臉親她兩下,在她白皙的臉上印了口水印。“麻麻~”他軟糯奶聲地喊她,依賴開心。胡瑤想起自己新燙了個頭發,見他愣愣看自己的小眼神時還想著他或許還有些不習慣,誰知道他下一秒就湊著小腦袋奶聲奶氣喊她又親她的了。胡瑤眼裡笑意連連,絲毫不嫌棄他的口水,也由著他用新奇的小眼神抓著自己燙卷的頭發認真瞅來瞅去。“媽媽,你回來啦~!我跟太外公做魚魚哦!”蔣小朝聽到聲音從廚房跑出來,看見胡瑤的模樣時,眼睛也亮了亮,毫不吝嗇誇獎。“媽媽,你好漂亮哦!~是最好看的女孩子!”他紅著小臉蹦到胡瑤身邊,笑容開心洋溢。他天天都活潑開朗,常露著小笑容,讓人不覺的就被他情緒感染跟著開心。“謝謝朝朝。”胡瑤笑彎眼睛,摸了摸他小腦袋。“媽媽,我也要摸摸。”蔣小朝瞅著胡瑤的頭發看。胡瑤應了他的小要求,彎下身子。他們兄弟倆抓著她的頭發,你誇一句他哼一句的,奶聲奶氣真摯誇人,胡瑤被惹得開懷。等廖老爺子瞧見了,一樣也笑嗬嗬地說胡瑤這頭發做得好看。“媽媽,我覺得你好好看噢!”蔣小朝給自己舀了一勺飯,又看著胡瑤,不知道第幾次說這句話。他小眼神呆呆亮亮的,胡瑤跟他對視溫柔看他的時候,他又害羞捂住自己的眼睛。胡瑤噗嗤一聲笑了,被他這小樣子逗得心軟得不像話。他好像比她還要喜歡她的卷頭發,又傻氣地說他又要把自己的頭發留長,跟她燙一個一模一樣的,什麼他是她的小孩,他們的頭發也要一樣。蔣小朝是真的想,他爸爸隻說過不許他跟他的發型一樣,又沒說不許他跟胡瑤的發型一樣。“諳諳阿姨說有的女孩子還會把頭發變成其他顏色噢!”蔣小朝想起,又有小想法了,問胡瑤以後他可不可以也把自己的頭發弄成彆的顏色。胡瑤笑著答應他,他喜歡就好。“我喜歡綠色!綠色最好看啦,我的蛇蛇也是綠色,給牛牛狗狗它們的頭發也變成綠色……”蔣小朝期待,喜滋滋地摸摸自己的頭發。胡瑤:“……”把頭發變成綠的,可能……有點不太好。但見他開心洋溢的小模樣,胡瑤還是沒有掃他的興,他這小笨蛋長大一些就明白了。可誰知道就因為她沒有跟他說清楚。蔣小朝下午就行動了。他先是神秘兮兮地問胡瑤喜歡什麼顏色,然後牽著自己的牛出門跟胡瑤說去玩。胡瑤沒有拘著他,照常叮囑幾句讓他出門了。昨晚她沒怎麼睡夠,蔣漢拉著她鬨騰了一夜,她的腰這會兒都還酸澀酸澀的。蔣小朝牽著牛出去了,胡瑤帶蔣複恒在廳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織入秋給他們父子幾人準備的圍巾。不知什麼時候困倦襲來,她抱著蔣複恒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蔣複恒窩在她懷裡,安靜迷迷糊糊地也跟著她一塊睡著了,白嫩的小手揪著她的衣角。等蔣小朝噠噠噠用衣擺兜著一小堆野果子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睡著。“媽媽~”“弟弟~”他放輕小嗓音軟乎乎地喊他們。胡瑤他們沒醒。蔣小朝眨了眨眼睛,開始搗鼓忙活,決定給他們一個驚喜。……“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萬無一失吧!哈哈哈哈,你害死了我哥他們,又將我逼成這樣,蔣漢,你不好死!你回去看看啊,看看胡瑤跟那兩個野種!”狼狽瘋癲的許絮珠被人擒住,瘋癲大喊,額頭還有一個巨大猙獰的疤。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瘋人院跑出來了,瘋了好像又沒完全瘋,嘴裡全是惡毒咒罵著胡瑤跟他的話。蔣漢臉色陰沉,直至許絮珠被帶走後,依舊沒緩和多少。他眼裡一片陰戾,隨即轉身,迅速啟動車子提前回家。事關胡瑤母子的事,他不敢賭。大半個小時後。他沉步推開家裡半掩的門。屋裡沉靜一片,靜得有些詭異,隻有淺淺的電視聲。蔣漢下意識加快腳步。踏入屋裡的瞬間,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目眥欲裂。她跟蔣複恒倒在沙發上,身上臉上刺目的紅刹那間擊毀了他的理智,崩塌。“胡瑤!”他健碩高大的身影有些踉蹌,聲音發沉乾澀。他抖著手去撫她的臉,渾身緊繃著。胡瑤被他的聲音吵醒,迷蒙半睜開眸子。入眼就是他半蹲在自己跟前,雙眼赤紅狼狽的模樣。她懵了懵。“你回來了?”她剛醒的聲音輕而軟。蔣漢在捧著她的臉,帶有繭子的指腹一下下擦過她臉頰。他的呼吸很粗沉,模樣也古怪極了。胡瑤被他蹭得發疼,醒了醒神不解看著他。“我帶你們去醫院,你彆死。”他很是慌亂緊張,鋒利深邃的眼眸沉重一片。裡邊好像還有眼裡。胡瑤眨了眨眼睛,一時以為自己眼花。“你乾嘛?”她忍不住出聲打斷他慌亂緊繃的話,攔下他就要抱起她的手臂,自己站起來抬手搓了搓被他擦得發疼的臉。看她靈動活氣的模樣,蔣漢微滯,沙發上攤著的蔣複恒哼唧幾聲,打了個哈欠也迷糊自己坐起來,也是被他吵到了,迷糊疑惑喊了兩聲爸爸媽媽。“你怎麼了?”胡瑤看他怪異的模樣,恍然猜想到他突然回來的原因,緩緩柔了神色,抱住他仍發僵的手臂:“我們沒事,我跟恒恒隻是睡著了。”“你不要害怕。”她嗓音溫柔如水。蔣漢回過神來,猛地摟緊她入懷。好半晌,他粗啞著聲音惡狠狠的,還有些許惱羞成怒:“睡覺就睡覺,你有病麼胡瑤,把自己塗成這鬼樣!”他理智回籠,離她這麼近,也看清她身上的根本不是血,完全沒有腥氣,甚至帶有果子的清香。他跟個二傻子似的又怕又驚,還跪在她身邊求她彆死的!她以後出門真得騎著他了!“老子打不扁你!”他低頭看她,神色發凶。胡瑤也低頭看了看自己,沉默。她怎麼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把自己搞成這樣的?身上全是斑駁的紅印子,頭發臉上都有。“我不知道。”她仍從他眼裡看出後怕,根本不懼他故作凶狠的模樣,心還是發軟。“蔣漢,我說過了,我們會長久一輩子的,死了也在一塊兒,我不會騙你的。”她用柔軟的聲音安撫,凝白的手臂緊抱著他,仰上看他的目光璀璨柔亮,真摯篤定。他眼神也一寸寸的柔和下來,跟她相視良久,低頭捧著她的臉狂熱稀罕地親她嫣紅的唇。“給你下輩子也行。”他聲音微暗沙啞,又帶回了平常些許的不著調,一副便宜她的樣子,但眸底一片認真祈求。“好。”胡瑤染著笑意點頭,踮著腳主動親了親他嘴角。“我的頭發好看嗎?”她笑意嬌聲問,還記得說燙好等他回來給他看的。卷長蓬鬆的烏發散在她身後,襯得她瑩潤白皙的臉更小精致,她本就好看,唇紅齒白眉眼如黛,耀眼奪目的眼眸辰光熠熠,他早就稀罕她的模樣很久了。“還行,配我剛好。”他打量看她,大手將她發尾染紅微亂的卷發攏好。胡瑤嗔他一眼,說他厚臉皮。兩人又是相視。“媽媽,你醒啦!~”“爸爸,你回來啦!~”就在這時候,蔣小朝捧著蔣漢的碗蹦過來,碗裡還有搗碎的野果子,紅色的果汁同胡瑤還有蔣複恒身上頭發上的一模一樣。與此同時,他自己小腦袋上頂著的頭發,還是綠的。剛剛他就是給胡瑤還有他弟弟完了果子,又拿蔣漢的碗跑去摘了。他歡快捧著碗跑過來,還不清楚自己鬨出了一件什麼大烏龍。蔣漢一看他這死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再看他那一頭綠毛,他黑了臉。“蔣、複、朝!”他扯起唇角冷笑。“啊?怎麼啦爸爸?”“……唔唔唔!……為什麼嘛……乾嘛又打我呀!爸爸爸爸……我知道錯啦~!不要掛我在牛牛這裡,爸爸……”“好了,朝朝不是故意的,他,他隻是想幫我染頭發,他問過我了。”“以後我們家就蔣複恒一個獨苗,老子打不扁你蔣複朝!你今天給老子死一個!”“還整這死人頭給老子回家,想戴綠帽子以後有得你戴!”“爸爸討厭!你不要這樣嘛~!”“啊啊~打咯咯~!”蔣複恒看熱鬨啃小餅乾。“……”一家四口的聲音尋常雜亂交疊在一塊,院子裡熱鬨非凡。——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