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嗒……”
是墨水滴在地上的聲音。
大少爺百無聊賴地躺在桌上睡覺時,順手將筆墨紙硯推到了桌邊,而剛剛被順子驚醒時,價值上百兩的昂貴硯台被打翻,裡麵的墨汁一滴滴流下來。
在此刻死靜的書房裡,震耳欲聾。
宗文修是最先動作的,他平靜地走過去將硯台翻過來,熟練地找抹布將地上的墨痕擦乾淨。
這不是弟弟第一次打翻硯台了。
宗文修一直很心疼那些無端被浪費的貴東西,有時候半夜想起來還會驚醒,哭著問母親這裡的人怎麼都是這樣,那些被浪費的東西可以救好多好多人。
母親就告訴他這是另一個世界,他隻需要接受就是天大的恩賜,絕不可以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否則她們將會失去這一切,重新回到那個昏暗的潮濕的絕望的地方。
宗文修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想留在這裡好好生活,好好讀書,所以之後他就開始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藏到誰也發現不了。
但方才跟弟弟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情緒沒忍住起伏,引到了驚蟄身上……他想看看,他這位嬌縱的弟弟,對此會有什麼反應。
宗錦澄怔在原地,不可置信。
“你在騙我!”他很篤定,自己認知裡的二十兩銀子,怎麼可能跟正常的差那麼遠?
宗錦澄看向順子,順子也在點頭,但他還是覺得不可能!
宗文修又說:“如果每個人都像侯府那麼有錢,那五百兩一匹的汗血寶馬,為什麼翟耀他們不自己買?為什麼他們三個人,沒有一個買得起的?”
“如果連堂堂伯府家的嫡子都買不起一匹汗血寶馬,那外麵的普通人,他們過得又是什麼樣的生活,這些你都有了解過嗎?”
宗文修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情緒,弟弟並不是壞心思的孩子,他隻是生在富貴長在富貴中的天之驕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享受著這世上少有的奢侈人生。
宗錦澄後退著出門。
沒退幾步就感覺撞在了什麼人身上,一回頭就看見了那個女人,還有熟悉的翠枝翠柳她們。
徐婉正準備進來跟小魔王說三匹汗血寶馬已經要回來的事,結果剛到院裡就聽見了宗文修這通換算,眉眼笑得亮亮的。
這小幫手可真是沒找錯。
宗錦澄看她笑,更覺得不可能了,“肯定是你買通了他們騙我!我就知道!肯定是假的!”
徐婉瞧著腦門突突跳的小魔王,更覺得開心了,完了,她越來越熱衷看這小鬼生氣了,這惡趣味……得控製。
她清了清嗓子,收斂了笑意道:“你要是不相信,就走出侯府去看看吧。看看外麵的世道是什麼樣的,看看是不是全京城的人都被我買通了。”
“我當然會去!看我不揭穿你們的謊言!騙子,什麼四千斤糧食,要是糧食這麼便宜,那為什麼我吃一頓飯要幾十兩!”
宗錦澄邊說邊跑,小腿噔噔地踩在廊上,乾淨的地麵沒有飛起一點灰塵,那是玉山的石頭,被巧匠重點打造得平整而光滑,再由仆人們一日擦上三遍,是不可能有灰塵的。
徐婉望著他的背影,朝宗文修道:“看這孩子無憂無慮的,老夫人把他疼得跟寶一樣,這日子過得比王孫貴胄都舒服。”
宗文修點頭道:“這樣其實也挺好的,一輩子也能過得快快樂樂。”
徐婉笑道:“這可能就是老侯爺和老夫人前八年的考量吧,不知道他們如今為什麼又有了改變的想法。”
午飯時候,小魔王還沒回來,徐婉招呼宗文修先吃著。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是再等等弟弟吧。”
“彆等了,瞧那小子不服氣的樣子,非得把幾條街問個遍不可,不到傍晚是回不來的。”徐婉已經率先坐下動筷子。
宗文修也跟著坐過來問道:“真的不要人跟著去嗎?”
徐婉挑眉:“你還擔心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差?”
“弟弟畢竟比我小兩歲……”
徐婉笑得很不客氣,吐槽道:“想太多了,他雖然嬌生慣養的,但臉皮厚啊,不然以前怎麼老想著折騰彆人?說起來,要不是你祖父祖母不同意,那小鬼還挺適合習武的,肯定皮糙肉厚耐操練。”
宗文修默默地不說話了。
傍晚的時候,小魔王果然憤憤不平地回來了,一路還伴隨著他不可置信的聲音:
“糧食怎麼可能真的這麼便宜,五文,我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少的銀子!”
“還有那些麻布衣服,怎麼可能才十幾文,那我穿的衣服為什麼要幾十上百兩?”
“還有醉香樓!頓頓收我幾十兩的飯錢,他們的雞難道不是蛋裡孵出來的嗎?他們的菜難道不是鍋裡炒出來的嗎?”
“什麼地段?京城最繁華的地段也不能一隻燒鵝賣我二兩啊!一隻活鵝才幾十文!!”
“太坑人了!我都被他們騙了!!!”
“……”
徐婉坐在院裡悠閒地看話本子,聽見這些吐槽笑得看不進書上的內容。
她合上話本子瞧著門口進來的小兔崽子,笑意盈盈地問道:“問的怎麼樣了,外麵所有街上的百姓是不是都被我買通了?”
貼臉開大。
侮辱性極強,傷害性更強。
小魔王:“!!!”
這女人太過分啦!
竟然堵在他院裡嘲笑他!!
信不信他馬上就離家出走!!!
宗錦澄氣得臉鼓鼓的,腮上還在發紅,跟燒紅的烙鐵沒啥區彆。
徐婉想,要是再繼續嘲笑下去,這小子估計就要當場爆炸跟她同歸於儘了。
發善心的繼母開口道:“劉管家已經幫你把那三匹汗血寶馬要回來了,但據說你那幾位朋友反應挺激烈,說你出爾反爾,送出去的東西又要回來。”
“尤其是那個叫翟耀的,說你要不上門去跟他道歉,以後朋友就沒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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