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軍最近換防了。”
王茂生也沉浸在自責和懊悔之中。
他前幾天就拿到了附近偽軍換防的情報,卻體諒敵工部的同誌白天搞生產累得夠嗆,沒及時安排去給新來的偽軍上夜課做思想工作。
隻耽擱了這麼幾天工夫,結果就造成了巨大損失。
犧牲的三名縣委乾部都是懂金融工作的稀缺人才,肩負著在魯南地區建設印鈔廠的重要任務,沒想到卻意外死在亂槍之下。
“偽軍怎麼就突然換防了呢?”
劉子魁心裡有個疙瘩,總覺得自己對不起那三位同誌,要不是自己胡亂喊話,他們也不會趕過來和女特務撞上,很可能就不會被敵人打死。
他勸王茂生和自己一起去探探情況,想辦法給同誌們報仇。
“先不談報仇,敵工部也確實該做點補救工作。”王茂生決定叫上馬紹勇、魏俊傑和其他幾個敵工部的乾部一起趁夜出山。
離豬尾巴溝最近的村莊有兩個,分彆是曹家莊和岐古莊,考慮到兩村群眾基礎的情況,他們還是打算先前往曹家莊探聽。
剛來到村莊外圍就能感受這裡的守衛不同以往,村裡兩座炮樓周圍新挖了壕溝,布設了吊橋、鹿砦和拒馬,炮樓的上麵還布設了探照燈,燈光把進村的道路照得雪亮。
這兩盞燈是大麻煩,讓他們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安全地躲在近處喊話了。馬紹勇建議先打掉再說,他最近練了槍法,對自己信心十足。
“不妥,你一開槍,彆處的鬼子就要趕來支援了,而且炮樓裡的偽軍也先入為主地把我們當成敵人,反而不利於開展工作。現在村裡情況不明,我們還是先找曹中發問清楚比較好。”
王茂生領他們繞道去了大路上,用樹枝扯斷了電線和電話線,曹家莊立刻變得漆黑一片。炮樓上的偽軍不知緣由,全都緊張地站到垛口槍眼往外觀察,但什麼也看不見。
王茂生一行人趁機潛入村莊,先到曹大娘家了解情況。
曹大娘麵帶憂慮:“這些偽軍和之前那一撥可不一樣,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土匪,來村裡後搶錢搶糧糟蹋姑娘,比日本鬼子還壞!”
她也是道聽途說,不太了解準確情況,念叨了幾句就顛著小腳去把曹中發叫了來。
曹保長最近苦不堪言,前陣子配合八路軍演苦肉計,胳膊上的槍傷才剛好些,昨天又因沒配合匪兵劫掠村民被打掉了兩顆牙齒,說話都不太利落。
他從匪兵那裡聽來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這支偽軍號稱是“和平救國軍第一軍第三師”,師長叫劉桂堂,炮樓裡的偽軍都有黃色、灰色兩套軍裝,平時站崗和鬼子讓他們配合行動的時候穿黃皮,沒有鬼子跟著的時候出門穿灰皮,看樣子是既吃日軍軍餉,又拿國民黨的餉銀,兩頭通吃。
“哦對了,有個老兵油子還向我吹噓,說他們部隊專門對付八路軍,去年在柘溝滅了八路軍一個團。西邊的大井村村民疑似通共,他們司令大手一揮活埋了兩百多人。”
曹中發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發顫,他托人打聽過大井村的事,發現這些人說的好像是真的,他們去年還曾配合日軍行動,縱火把費南六十多個村莊燒成白地。
王茂生看過有關津浦支隊三團在柘溝遇襲的戰報,一下子就對上號了:“劉桂堂,外號劉黑七,對不對?這人個不高臉黑,挺著個大肚子滿臉橫肉留著胡子。”
“那我倒沒見過,就是聽說他們殺人不眨眼,發現疑似通共的人就抓,抓了必殺,從來不管真假,我看你們還是趕緊走吧,這夥土匪和以前的真不一樣……”
曹中發唯唯諾諾,說到後麵幾乎聽不到聲音了。
劉子魁沒聽出其中的意思,還拎著他的土喇叭躍躍欲試:“真是無法無天了,一會兒我去給他們上一課!”
魏俊傑拉他一下,撇嘴道:“人家曹保長不希望咱們在村裡鬨事,走吧,換下一個村子去!”
曹中發愁眉苦臉地抬起胳膊展示槍傷:“我是什麼立場,你們還不清楚嗎?可我不能不替整個曹家莊的四鄰街坊考慮啊,萬一他們真乾出屠村滅族的事情來,我愧對祖宗啊。”
王茂生輕拍他肩膀:“我明白你的難處,我會向上級反映村裡的情況,爭取早日鏟除這夥土匪,保護鄉親們安全,不過在這之前我還需要你幫一個忙。”
“你說,如果是我能乾又不危及村裡人的任務,我保證完成!”
“你抽空打聽打聽這炮樓裡的兵都叫什麼名字,班長是誰,他們家是哪的,家裡還有什麼人,把情況都記錄下來,我過幾天來取。”
“這個倒是不難,”曹中發摸著自己的下巴,“我保證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從曹家莊出來後,王茂生又安排眾人分散到附近的岐古莊、大王莊等熟悉的村子,找當地村民布置同樣的任務。
他說要給偽軍造個花名冊:“遠的不說,我們掌握了這些偽軍的家庭住址,現在就能去給他們家妻兒老小做思想政治工作,讓他們轉過頭來教育當偽軍的兒子或者丈夫棄暗投明。”
劉子魁可不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上萬個‘二鬼子’呢,這得做到猴年馬月去?”
王茂生冷笑一聲:“才區區一萬人你就嫌麻煩?咱們山東根據地有十萬黨員,你看日偽軍和國民黨特務喊苦喊累了嗎?他們不照樣逐村逐戶搜捕、勸返?還搞什麼自首行動,在這一點上咱得跟敵人學著點。再說了,我們根據地還有幾十萬、上百萬人民群眾呢,大家齊心協力去做工作,多大的困難都能克服!”
“你彆說,還真是這樣的。”
劉子魁咋舌稱讚,這要是能都勸降了,仗都不用打了。
王茂生很認真地看著他,眼中罕見地浮現出仇恨的情緒:“你要記住,這夥偽軍跟以往的不同,他們每一個都不是善類,手上沾了同誌們的鮮血,我們的工作目的不是勸降,而是消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