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你可得知曉,這一出手,西南大大小小的妖山可就全都暴動起來了。”
“若是那群山大小妖怪打進天南,你我可就是千古罪……”
這道勸誡聲還未完,立時就被一道衝上雲霄的氣機給打斷。
“白尨!”
“你不該帶頭唱反調的。”
那天南觀主掌托神山寶印,麵色冷酷之至。隻見其掌中法力縈繞,那漫天四散的法意瞬間凝聚而起,與那墜落的神山大印相合,轟然化作一座蒼涼而古老的太古神山墜下。
青黑色的神山虛影遮蔽蒼穹,還未待那守山小妖抬起頭來。
【轟隆隆】一擊墜下,無儘的黑暗掩埋了這座妖峰竹寨,竟是將生生將那百丈妖峰碾作一片殘墟,滿山的大小妖兵儘作肉糜血沫,死無葬身之地矣……
“它們乖乖忍著,本宗便隻覆滅千裡妖山而已。”
“這是應該保持的距離!”
“若是忍不住,本宗親眼看著那老妖們屠城滅寨也無妨,那樣,這西南妖患亦是終於可以平定了!”
南國一十二宗,天南觀為末,他等未必能覆滅西南妖山,可這西南大地若是生了大亂,驚動了南朝,施壓諸府。他親自去諸府道遊走,請上三兩其他宗派合力,徹底覆滅這西南群山,也是不難!
“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會有多少州縣被徹底摧毀嗎?”
白尨大院首猛然抬起頭來,此刻,他彷佛第一次認識這位師侄般。
你是天南觀主,作為天南的擎天白玉柱,你怎麼敢說出這種話來的?
“欲去瘤瘡,須得割肉,這是必要的犧牲,是可以做出的取舍!”
天南觀主秉持清淨之念,如此暴論竟是麵不改色,眼波下宛如靜謐深潭,與白尨無聲地對視上一眼!
見到觀主如此的模樣,大院首白尨愈發焦躁不安了起來。
太上忘情道,坐忘長生法!
你這坐忘的極致,與瘋魔有什麼區彆?
“混賬東西,老夫要去尋祖師,你現在簡直就是個混賬!”
白尨大院首剛剛轉身,還未走出兩步,身形便猛然一滯,他那紫府道軀竟是被完全被束縛住了,周天一炁靜若死水,完全無法調動。
四方虛空凝如實質,就仿佛溺於那萬丈深潭之下,墜於無邊沉淪之中。
這是法意,臨淵而觀,得此絕望之法意。
觀主陳槿已經半隻腳踏上出陰神的路了!
“大院首,且助我將這七十二小方妖山覆滅了罷。”
“祖師,也會同意的!”
陳槿麵無表情的遠望著西南深處,他的道行又進了半步,這本該讓諸紫府振奮,但此刻,白尨大院首感到無比的陌生與害怕。
觀裡,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下方兩尊頂尖的紫府道人生執,無聲的冷意映到了天邊,在那萬丈雲海中,唯有一青袍老道盤膝在白鶴之上,垂目而觀。
尹祖少年入道,二十四歲已入紫府,曆東海斬真龍,貫嶺南百鬼道,見巴國不死神鳥……
昔年意氣風發,紅顏知己,天驕道友擁壘左右!於是他等狂肆天都,八十萬裡大地肆意遨遊,與北國神靈爭鋒不墜;橫擊北海怒濤,與妖魔血裔角力無端。
無人知曉那張揚肆意的道人到底經曆了什麼,自北海歸來,尹道人受創,命數為天魔詛削,九甲子便是他這一生的大限了。
可尹道人依舊足夠的驚豔,隻手掌乾坤,駐天南大地,帝拜見,諸士敬服。
直至兩百四十載前,南國收天南之地,傳首四道一十一府,民心激昂,尹道人便自請在這天南之地開了這天南觀!
南國當今最為年輕的宗派,傳承著最古老的仙道練氣法。
“陳槿啊,老夫也未到提不動刀的地步吧?”
尹祖忍不住搖頭輕笑起來,他隻是命數隻有九年了,但他並非是要老死了啊!
真到了那一天,隻手入西南,摘了兩三頭古妖頭顱築觀上路,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陳槿,倒算是進了坐忘長生的門檻了。
隻是,此時的他依舊困在了所謂“忘情”的樊籠裡。待到他什麼時候做到了“清淨”的地步,那陰神才是可成!
二人在下方橫眉豎眼,似是做著什麼事關社稷興衰般的艱難鬥爭般。
尹祖撫著蒼髯:我怎麼不知道天南觀的傳續有這麼危險呢?
白尨有勇而無謀,陳槿多思猶障目!
還需曆練呐!
“既決定了就去做吧,那古妖們膽敢出籠?它們還沒這個膽子!”
尹祖搖頭曬笑,揮袖一抹,雲海傾覆而動,整方天地都像是突然顛倒變幻了一般,從群山抬眸再朝天上望去,千裡雲層都似是被摘走了一般,湛藍無際……
壺天一捧真中法,虛空無儘摘丹穹!
而此時的臨淵山。
雲天寶閣。
外院各堂的上中品道徒齊聚集在這二十三樓寶閣之前。
“南地有三方小妖山,位群山東隅之地,與毒蠱司接壤,藍洋、黎卿……你們帶上些人去拿了罷!”
“一座妖山,兩萬道功。”
紫袍女冠自閣中蓮步輕移,緩緩走出,雲袖微擺間,便將幾卷竹簡分彆朝兩位藍衣弟子懷中一丟,卻是下了死命令。
這兩人且算是外院中真正能扛事兒的道徒,藍洋乃是天南世族出身,早已修得劍罡,位列執法堂副堂主之位;鬼郎黎卿更是特殊!
三座妖山,各有妖將坐山,呼嘯南土,食人販井,乃是大患,南土的毒蠱司曆來受其所擾,忍辱難耐,但終究也未動手!
此刻天南觀動,附應萬法、丹鼎兩院,這三座小方妖山的處置任務便是分到了外院手上,白院首將其交給二人,也未嘗不是一種看重。
這妖山連綿,兩山嶺中,熊羆坐山稱大王,山間虎豹列旗方,成就百裡山頭,小妖披掛,老精著鎧,渾然有序;
三鬼墳下,諸多老狐野鬼彙聚,取山中老藥獸骨,立下野攤,與寨鄉通,販漿走卒,便成了一方鬼市;
彘山坊,野鬃滿洞,又不知在哪裡學得了一手庖丁之術,於淵河南岸,做起了熟肉生意,十裡坊市,肉林滿掛,人妖往來,亦是凶怖……
諸多道徒正將目光齊齊投在兩人身上之時,不知這兩位該如何分個主次?
藍洋師兄既任執法堂,又常常為入道堂的童子役迎接入道,已經算是與內院的諸紅衣真傳職權類似了,當為外院第一人。
而那冷鬱道徒,他是我外院的嗎?黎卿?
眾道徒正疑惑間,卻見那冷鬱青年,稍稍打量了一眼,偏頭便是朝著那腰懸法劍的藍洋問上一聲道:
“那彘山坊歸我?”
“也可!師弟便與諸師弟去彘山坊,那其餘兩處藍某尚能處置。”藍洋右手撫劍,與黎卿直視道。
一方妖山兩萬道功,倒是與那屍窟外圍的一方墳嶺差不多,剛好以那山中大妖為獵物,與“燭”來上一場肆意的狩獵,取那大妖精血,為它刻上五馭圖騰!
黎卿上前拱手,望了那院首一眼,將那竹簡卷起,轉身便往外而去。
這卻是令場中諸多道徒驚異,眸光閃爍不定,不知此乃何人,竟如此獨行?
“那便都且去吧……”
白清燁玉手撫額,頭疼的擺了擺左手,讓眾人下去準備。
她算是沒有辦法了,這黎卿哪裡像是入道堂出來的?簡直就跟個遊方道人似的。
彆人接到這般任務,首先便是呼朋引伴,彙聚諸多道友,合力並進,獨獨黎卿形單影隻,將那竹簡一卷,轉身便去了!
這般獨來獨往,如何能成事啊?
山中諸院應召,將觀主的意誌貫徹而下,各驅道徒往西南群山屯駐,這亦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