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外務堂歸來,黎卿懷揣著巨額道功。
半年前他尋個觀想法還得摳摳搜搜,200道功都慢慢積攢,這一下子,身兼諸多資糧,前路豁然開朗!
也怪不得那外務堂的老道徒看的眼睛都紅了,回頭就要找內院觀主告狀,要求今後要取消那雙倍道功的任務……
黎卿出得外務堂,沿著那青石台階的,便是要往那山腰儘頭最高的瓊台宮閣而去。
這是一座二十三層的雲天寶閣,幾乎能俯視整個外院,外務堂、聞風堂、執法堂、入道堂、工務堂、傳法閣……所有的堂殿正好都收攬在這座雲閣的視野範圍內。
然而,若是未能練氣圓滿,想要登頂這座雲閣都得費上一番手腳。
黎卿提起真炁,沿著那環形樓階剛剛爬上雲閣,便見到已經有紫袍道人負手而立,正站在那雲閣頂層的觀台之前,遠眺著臨淵上下。
“見過院首!”
見到這紫袍道人,黎卿心頭便是一緊,當即快步上前,麵道了個稽首。
這是天南外院的院首,紫府級彆的道人。
天南觀中五院,各有一名院首兼領數量不等的院正,雖同為紫府道人,這其中亦有差距。
院正必須是紫府築基,院首則必然是由紅衣真傳弟子紫府築基!
麵前這位紫袍女冠,便是在內院四位院首尚壯時,從觀內諸多真傳弟子中鏖戰至最後的唯一勝出者,才擔得外院院首之位。
“入道堂有參,你拒絕了入道堂的行動;你在執法堂的悖逆之言前不久也有人遞上來了;觀內不允許私渡淵河,本道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收到守山弟子的狀告了……”
“黎卿!”
這紫袍院首一見到黎卿,轉頭便是袖手一指,將院中呈交上來的關於黎卿的道道罪狀橫推了過來。
黎卿望著那堆疊的諸多令狀,也隻是眸瞼稍垂,一味的不語。
“不過,你近日來表現還不錯!”
“真炁渾厚,靈光隱隱,進度挺快的。”
見黎卿隻是默然,這紫袍院首倒也不再繼續追壓,大袖一甩轉身便朝著大殿內走去,隻是行走之間,倒是補上了一道認可。
黎卿再心中警然,快步跟上院首的步伐。
隻見她素手一招,案首上那卷由諸多黃白玉片訂製的古法玉簡便飄至了她的手心。
《南鬥延命經》上卷!
這是內院那幾個老家夥親自為這鬼郎黎卿破格準備的陰神級道法!
持江南道丹書尹氏拜帖入山修行的黎卿,自身又是帶了那般特殊的命格,無形之中自然也是享受著些諸多優待。
隻是這《南鬥延命經》看似是古道統遺留下來的正經,實則卻是更為古老的讖緯一脈,諸多法理,實在邪門,觀中並無紫府道人在修行。
這玉簡也並非是今法煉製的“法術種子”,而是以玉片代竹片,古法訂修的玉片書簡。
上百道薄如蟬翼的臻萃靈玉作片,將其中法意篆作靈文,道機隱隱,望之便不似凡物!
“兩萬道功!”
紫衣院首伸出兩根玉指橫在黎卿麵前輕輕一晃,卻是報出了個險些令他昏闕的數字。
多少?
黎卿麵色陡然一變,不可思議地直視著這位院首。
他現在有些懷疑,這位院首是不是且先探清楚了他兜裡有多少道功,再故意胡亂開價。
他先前明明都已經兌換了《南鬥延命經》上卷的一小半了,也才花了個三千多道功,按他的盤算,最多再花五六千道功就能徹底拿下這上卷的延命經。
再是一門道法,不過是上卷而已,一萬道功也頂天了吧?
“你這麼看著我乾嘛?萬法院的老頭兒定的價,又不是我為難你。”
這紫袍女冠雙手一攤,無奈道。
這一切可都與她無關呐,隻是剛好這黎卿在外院,外院的傳功閣又沒資格存管陰神級彆的“道法”,隻能讓她這個院首代為保管了。
而且《南鬥延命經》本就是無人修行的偏門道法,萬法院的老院首這幾年為此還稍稍梳理了一遍延命經,在為這卷道法作批、注解。
法不輕傳,道不賤賣。
似是這萬法院首這般的資深老紫府,耗費如此的精力批注詳解,這般待遇,有何人能享?擺個兩萬多道功,一點也不為過!
黎卿當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隻麵色青白不定,變幻了數次,最終還是忍痛讓院首將那剛剛到手的兩萬道功劃去。從而將這《南鬥延命經》上卷,納入掌中。
接過弟子命牌,黎卿便迅速地將這卷約手肘高的經簡收入袖中,也再未有多言,隻微微稽了個首,轉身便是直接告退。
乾脆至極!
這卻是叫這院首更不爽了,暗道黎卿這小子真是可惡,內院的老東西也是磨人得很,一個個都理直氣壯的把她當做工具人了嗎?
這紫袍女冠正雙手抱胸,側在殿首寶座上暗暗惱怒時,大殿後方立時響起了道道蒼勁的笑聲。
“哈哈哈,你啊,多大年紀了,你還是道徒的時候嗎?和未來的師弟生這般氣。”
隻見一尊同樣是身披雲紋紫袍的老者現出身形,龍須飄髯,寶冠瀅邊,掌心朝上托著一道羊脂玉盤,那玉盤中央正擺著一卷玉簡經籙,仰頭暢笑一聲,卻是龍行虎步般大步行來。
同為紫府道人,這老者出現的刹那,整座大殿中的虛空都似是扭曲了一瞬,那是先天一炁磅礴到了一定的程度,與虛空中天之六氣囫圇交織所產生的錯覺!
但無疑,這完全能彰顯出這老者的強大。
內院第一院,萬法院院首白尨!
天南觀中諸修公認的,唯弱於天南觀主的第二號人物。更為諸多道人尊稱為大院首。
“老師,你還說呢?”
“您要真看重那鬼崽子,直接收入萬法院去唄!”
“何故丟在我這外院,整日裡讓我做這個傳信人呢?”
萬法院的白院首竟是這位外院院首的老師麼?且看這紫袍女冠的語氣,關係還極為親近。
隻是這紫袍院首卻似是並不太感冒那鬼郎黎卿的樣子……
老者聽到弟子的這般牢騷,卻是輕笑著捋起了頷下蒼須,將那《南鬥延命經》中卷置放到了這案首之上後,麵色陡然一唬。
“你哪來那麼多話!”
“讓你看顧著點人家,你倒是還不樂意起來了?”
老者一把將這混賬弟子從座位上推開,直接坐上那案幾正側,將那卷《南鬥延命經》攤開,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支氤氳玉髓作的符筆,直接就開始接著那未完的注腳下起心思來了。
這卻是惹得那紫袍女冠更不滿了,心頭更是腹誹不已:
你們這群老東西不就是怕那鬼郎黎卿修行失控,毀了你們的內院嗎?可老娘這外院的弟子就不是人了啊?
也虧得祖師應下那江南道丹書尹氏的傳書,接下這麼一個燙手山芋。那黎卿身上的鬼患,可還未解決呢!
“哼哼,老師,我看啊,你不如早早把那延命經傳給那家夥,讓他自己回江南道算了,祖師如今大限將至,那鬼母若是再失控,你們又鎮不住!”
“再是不及,觀裡能落得個贈經的美名,就也足夠了。”
這女冠可不糊塗,相反,她比大部分的紫府道人都清醒。
鬼郎黎卿,背後那隻自江南糾纏而來、一路橫推二十三州縣的恐怖厲鬼。
當年可是讓掀起百鬼過境,讓諸州縣盤踞老廟宗祠的六天故鬼都為之一淨的大患啊!
好不容易給她製下去了……指望著那小家夥修成南鬥延命司,反過來駕馭那隻厲鬼?
彆做白日夢了啊,老登!
“你……”
“混賬東西,我們怎得就鎮不住了?內院四方院首加上觀主,怎會就鎮不住了?”
白尨大院首第一道注都還沒寫完,立刻被這忤逆子氣的符筆都要顫斷了,他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這個混賬弟子的冒犯。
“還有,白清燁。你這張嘴啊,能不能彆整天跟個漏鬥一樣?”
“祖師這事兒你怎麼知道的?這是你平素置氣的時候能隨便往外說的?”
大院首真要被氣的三屍暴跳,要不是這混賬又是半個曾曾孫、又是半個弟子,他真想一掌給她呼牆上去。
“我警告你啊,禍從口出,你平素裡最好說話做事有點兒分寸……”
此刻大院首卻是真正給這弟子驚得急眼了,連連警告道。
“哦”
後者自也是意識到自家說錯話了,再不敢出聲,老老實實的立在一旁捱罵。
天南祖師名諱已經未知,諸多弟子尤記得他姓尹,江南丹書尹氏的尹。
尹老祖是天南上觀唯一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觀中上到紫府、下至道童,無人不是瞻仰著天南祖師的事跡入道。
若說尹老祖將要坐化的消息傳出去,該發生何等的大亂?便是臨淵仙山傾覆都未必不可能,怎可如此把不住口風?
那外院白院首這一個不妙,可是把火引到了自家頭上,生生被教訓了一頓慘的……
那雲台宮閣發生的事情,黎卿渾然不知。
此刻的他,已然歸來宅邸之中,大殿一角,那頭丹虯盤踞在側,安靜的伏在旁側,舔舐著那道豢龍璧。
黎卿將靈燈掛起,香爐點燃,開始整理起來了近日所得。
兩萬餘道功,都還沒捂熱便被劃走,屬實是令他稍稍有些頭疼,不過上卷《南鬥延命》入懷,便又是不同了。
黎卿將袖中的的兩道竹簡平鋪在案上,一道靈竹作簡,為《石中火》,這是蘊養靈火的秘法,另一道是靈玉琢簡,卻是的《南鬥延命經》上卷。
這完整的上卷延命經中,通篇便是以那長明命火為基,行避死延生之道,其中更輔佐有三道法術。
竊壽元、削性命,此為妖星禳命咒;
掣陽炎、聚日曜,離星法,此名赤曜南明道;
最後一道便是核心神通,每先天一炁圓滿之後,法力初成,每一門正宗道統,皆與弟子先習一道護身神通。
仙道渺渺,萬道之基,一曰氣,二曰光。練氣上品,或修出罡氣,或修得神光,便是幾乎完全蛻離了凡俗。
續一口莽莽元氣可遊走青雲之上,掣一道太白神光能飛掠五湖四海。
直至此時,方可稱神仙中人。
故而這《南鬥延命經》有兩道根本神通,一曰南鬥離合光,二曰天府玄元氣。
練氣古道,不外乎是捉拿陰陽五行,理三才,辨六氣,觀宇宙萬氣之變化,自然修得是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