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霍勇罡踹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衝進來,作訓服肩頭洇著大片汗漬。
"治安隊的人堵在門口,非要咱們移交人犯!"
他身後跟著的幾個治安員手持警棍,眼神在滿地的青銅殘件和哭嚎的受害者之間遊移不定。
張震摩挲著腰間槍套,望著窗外被烈日烤得扭曲的地平線,突然想起三年前張永咽氣前說的那句。
"張家的人,死不完!"
"告訴他們!"
張震彎腰撿起地上的青銅爵,冰涼的器身沁著冷汗,"人證物證俱全,沒有上麵的公函,誰也彆想帶走一個。"
其實他想說的是,就算是有公函也不會放人。
他轉頭看向正被拖進審訊室的張忠,對方掙紮時踢翻的陶罐裡滾出半塊甲骨,上麵刻著的饕餮紋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暮色漸濃,招待所的白熾燈管在潮濕的空氣裡滋滋作響,將齊老斑白的鬢角染得發亮。
他踩著滿地煙頭踱到張震麵前,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青銅器上的饕餮紋,眼神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張震,這次的東西,我懷疑就是那座被盜唐墓裡的。"
老人的聲音微微發顫,仿佛帶著三十年前法門寺地宮重見天日時的震撼,"這墓是唐墓,我建議讓我那個老夥計來看看!"
張震捏著茶盞的指節泛白,他當然知道齊老說的是那位參與過法門寺地宮考古的泰鬥級專家。
這次西行本就計劃帶著那件秘色瓷拜訪他,眼下兩件事湊到一處,倒像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老師,您親自去還是我替您去?"
他前傾的身子帶著幾分恭敬,茶盞裡的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
齊老擺擺手,枯瘦的手掌在暮色裡晃出虛影:"你現在忙,我就自己去得了,讓老鬼陪我就行。"
張震立刻示意手下將那輛改裝過的軍用吉普開過來,看著齊老佝僂的背影消失在揚塵裡,心裡卻沒來由地泛起一絲不安。
與此同時,老霍風風火火撞開臨時辦公室的門,軍靴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老板,那些人怎麼都不肯走,看來是要堵門了!"
張震端起剛沏的碧螺春,茶湯在玻璃杯裡打著旋,映出他眼底的冷光。“隨便他們!"
他將茶杯重重磕在斑駁的木桌上,震得茶葉浮起又沉下,”做好安全工作就行了!"
齊老的車剛出招待所大門,那幾個治安員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盯上了車牌。
招待所外,暮色被此起彼伏的爭執聲撕得粉碎。
張震剛抿了口茶,對講機裡就傳來霍勇罡壓抑著怒火的嘶吼:“老板,他們是治安大隊的,非要見您!"
"那就來吧,我在會議室等他們!”
張震轉動著拇指上的銅扳指,目光掃過牆上臨時繪製的地形圖。
會議室的門被叩響時,張震正在辦公室內喝第二杯茶,軍綠色的。
霍勇罡拉開門,露出裡麵空蕩蕩的長桌,頂燈在積灰的玻璃罩裡忽明忽暗。
“老板馬上就來,你們稍等!"
幾個製服筆挺的人僵在門口,瘦子扯了扯領帶,在悶熱的空氣裡嘟囔道。
"大隊長,咱們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來這裡坐冷板凳,這些人也太狂妄!"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炸響一聲悶雷,暴雨傾盆而下,將他的抱怨砸得粉碎。
會議室裡的日光燈管發出細微的電流嗡鳴,牆上的老式掛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在切割著凝滯的空氣。
大隊長仰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雲層低垂得仿佛要壓到招待所的屋簷上,豆粒大的雨點敲打著屋頂響成了一片。
他喉結滾動兩下,無奈地扯鬆領帶,"既來之則安之,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坐下等吧!"
半小時的等待像砂紙般磨著眾人的耐性,皮革座椅被來回挪動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當走廊裡終於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時,瘦子猛地拍桌而起,震得桌麵上的煙灰缸都跟著晃了晃。
大隊長率先起身,推開門的力道之大,讓門板重重撞在牆上發出悶響。
隻見走廊儘頭,身著藏青色夾克的張震雙手插兜緩步走來,屋頂上的日光燈光斜斜切過他的側臉,在棱角分明的下頜投下陰影。
"你們老板呢?快點叫他來!"
大隊長緊繃的嘴角幾乎要撇到耳根,額角青筋隨著話音突突跳動,"彆以為我們的耐心無限!"
張震停在三步開外,黑曜石般的眸子掃過眾人漲紅的麵孔,突然勾起唇角,露出兩顆鋒利的虎牙。
"幾位真是急脾氣,既然這麼急,怎麼能容許這麼多人販子和古董販子盜墓賊,在眼皮子底下瞎逛呢?"
他說話時特意加重了“眼皮子底下”幾個字,尾音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你是什麼人?注意你的言行!"
瘦子往前跨出半步,腰間的對講機隨著動作撞出清脆聲響。
張震卻不慌不忙地掏出煙盒,金屬外殼在指間靈巧翻轉,"我就是你們要見的人。"
點燃香煙的火苗照亮他眼底的冷光,“說罷,找我乾啥!”
大隊長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二十歲的年輕人,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支令人生畏的隊伍領頭人,竟會是個周身透著不羈的年輕麵孔,心底暗自腹誹著“怕不是哪個權貴家的二世祖”。
他攥緊又鬆開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我來的目的就一個,請你們移交今天的那些人還有贓物!”
張震聞言打了個清脆的榧子,煙灰隨著動作簌簌落在鋥亮的皮鞋上。
"這問題不大,不過你們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他拖長尾音,煙霧在兩人之間彌漫成無形的屏障,"這麼多違法勾當,你們當真毫不知情?"
會議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白熾燈在頭頂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
大隊長脖頸青筋暴起,眼尾的血絲幾乎要衝破眼球,他猛地一拍桌沿,木質桌麵發出沉悶的回響,茶水在杯口激起細密的水花。
身旁的矮個反應極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濕了大隊長的袖口。
“這位長官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