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添安到底是沒舍得走。
畢竟六萬塊的工資,廣告上不是說那個老板口味刁鑽嘛,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就選上他了呢?
秉承著這個想法,程添安迎著一溜目光走到最後邊的一個灶台旁,好歹保住作為廚子的一口鍋。
林樊到的時候,程添安已經穿上了自己的海綿寶寶圍裙,拿著管家發下來的忌口清單看。
“大家清單都拿到手了吧,這上麵呢老板忌口的,過敏的,討厭的都標注的非常清楚,條件苛刻,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廚,廚房接下來交給大家發揮了,辛苦大家!”
該說不說,這個林總助說起話來還挺有樣子的,那天打電話的時候他本來還以為是個不靠譜的人呢。
程添安想看看,可他被好幾位人高馬大的廚師擋的嚴嚴實實,探出個腦袋也看不到什麼,算了,還是想一下等會要做什麼菜比較要緊。
他拿著手裡這份清單,一張a4紙也就寫了四分之一,主要是一些過敏的食材。
正當他心裡盤算這要求也不算太苛刻的時候,身邊一個瘦瘦高高的廚師提醒他。
“小夥子,翻頁。”
“啊?什麼?”程添安愣了愣。
瘦廚師順手拿起他手裡那張a4紙翻了個麵,這張忌口清單的才完完整整展現在程添安眼前。
居然還有一整頁!
盯著這些密密麻麻的字,程大廚一目十行差點眼暈,程添安下意識咽了下口水,果…果然苛刻。
“各位大廚,中午十二點開飯,你們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加油!”
林樊說完這話就和張管家一起離開了廚房,周圍迅速響起鍋碗碰撞和“堵堵堵”的切菜聲,就程添安一個人還拿著那張清單呆愣在原地。
瘦瘦高高的廚師拿著一節大蔥,戳了戳程添安的胳膊,滿臉好奇地問:“小夥子,你也是廚師?什麼派係?你看起來很年輕哦。”
派,派係?
程添安回過神,溫聲回答:“我?我沒有派係。”
他做飯都是和外婆學的,外婆派算不算?
瘦廚師驚訝地啊了一聲:“你一定很厲害哦,我來之前介紹人就跟我講過嘞,說這家的老板口味挑剔的很。”
這一屋子的大廚,他真不敢說厲害,不過雇主的挑剔算是見識到了。
程添安靦腆地笑了一下說:“我隻會做點家常菜,而且我也不是彆人介紹的,我是自己看到招聘來的。”
否則他早該知道會有這麼多專業的大廚了。
不過,一個月六萬,做一休一,也就是上十五天班就能賺六萬塊啊!
雇主刁鑽卻實在大方。
程添安趕走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準備去選食材,路過瘦廚師身邊,意外看見他正從自己帶的包裡拿出一罐紅彤彤的辣椒醬,頓時停下了腳步,流暢搭話:“師傅,你是什麼派係的,你的那個辣椒看起來好香啊!”
“這個啊,這是我家裡自己做的剁椒醬。”瘦師傅呦了一聲,語氣頗為得意。
“真的啊?”
瘦師傅見程添安一直盯著罐子挪不開眼,笑著打開蓋子,一股撲麵而來的味道鮮辣刺激。
哇!好香,好饞好饞……
程添安下意識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問道:“師傅,我能嘗一點您那個辣椒嗎?就一點?”
他小的時候外婆經常和村裡的嬸子們一起做剁椒,那種辣椒醬就是單純的辣和鹹,但是特彆香。隻不過後來大家嫌麻煩,漸漸不怎麼做了,細細算起來,他也有三四年沒吃到外婆做的辣椒醬了。
好想嘗一口啊。
“當然可以啦!”瘦師傅答應得爽快,“你要是喜歡,等結束了這一罐子你都拿走!”
“真的呀!那謝謝您啦!”程添安立刻笑容滿麵,先前那點兒陰霾一掃而空。
瘦師傅用筷子頭挑起一點辣椒送到他麵前:“我這個辣椒可辣的很,你能吃不?”
“能的能的!”程添安連連點頭。
辣椒進入口腔的那一刻,饒是程添安做足了準備還是不免被嗆了一下,舌尖的辣和後來一點點回味的酸混合的剛剛好,和外婆派偏鹹的味道不同,瘦廚師的剁椒醬鹹度適中,更適合年輕人口味。
“好吃!”程添安豎起大拇指,這一趟要是選不上,拿一罐剁椒醬回去也值了!
瘦廚師挑了挑眉:“那是當然,我祖父年輕的時候做得一手好湘菜,那剁椒醬就是他的手藝。”
原來是大廚啊!怪不得,程添安咋嘛著剁椒的味道,悄悄歎了口氣,看來他這次選上的可能性要降低到百分之零點零一了。
不過有好吃的剁椒醬也值啦,回去給洛向南做剁椒魚頭吃。
程添安心情變好,備菜的動作也變快了起來。
冰箱裡的食材很多,除了有一些是大廚師傅們自己帶的食材,其他的他都可以用。
程添安挑了兩塊肉,一塊豆腐,意外瞥見藏在裡頭的什麼東西,清開了食材,程添言眼睛一亮。
居然是一截粉藕!
可這個時節不是粉藕上市的時節吧,他記得得八九月粉藕才會多起來,可這一截藕顏色偏黃,看起來確實像是粉藕,如果是粉藕的話,軟糯香甜,做蓮藕排骨湯正合適。
隻是燉湯需要的時間有些長,這藕粉不粉還真難說。
不管了,程添安麻利地開始剁肉餡備菜,他準備做一個釀豆腐,一個回鍋肉,素炒一盤青菜,再加上蓮藕排骨湯。
三菜一湯,齊活!
廚房裡頭熱火朝天,彆墅二樓的書房卻安靜的很。
俗話說,十個霸總,五個胃病,四個失眠,還有一個胃病又失眠。
很不幸,商嗣沉就是那個胃病又失眠的倒黴蛋。
五點起床到現在,他已經在書房辦公了快整整五個小時,手機定時的鬨鐘提醒他該起來活動。
他起身緩緩走到窗台邊,手機裡僅有的幾個未接來電來自他的母親虞婉華,商嗣沉頓了頓,還是決定打過去。
鈴聲剛響一秒,電話那頭秒接,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啜泣。
商嗣沉歎了口氣,聲音無奈:“媽。”
電話那頭吸了一下鼻子,“小沉,有什麼事兒嗎?”
“沒什麼,您不是之前給我打了電話,開會沒有看到,您找我有什麼事?”
“哦哦,沒什麼,就是早上去公司找你你不在。”虞婉華關心道,“最近工作怎麼樣,累不累,睡得還好嗎?”
三年前商嗣沉從接手公司之後便有了個入睡困難的問題,虞婉華心裡擔憂,但商嗣沉從小就穩重內斂,常常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和他溝通。
“還好。”千篇一律的回答。
虞婉華沒話找話:“我早上去公司看到小林了,小林這孩子都談戀愛了,你知道嗎?”
商嗣沉一愣,這事他還真不知道。
“上上周給你介紹的周家的女兒你說要出差見不了,上周讓你和秦姨家的孩子吃頓飯你說工作忙……”虞婉華說著說著,莫名帶上了哭腔,“小沉,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媽媽……”
她話還沒說完,手機便被一直陪在身邊的人拿了過去。
“小沉。”商嗣沉父親的聲音和他一樣低沉,但少了冷漠,多了溫柔。
“爸,媽沒事吧?”
商庭一手哄老婆,一手教訓兒子,“沒事,商嗣沉,你實話和我們說,你一直不結婚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隱疾,還是你喜歡男人。”
隱疾……真的沒有。
至於喜歡男人……
虞女士淚眼汪汪,一巴掌抽在自家老公肩膀上:“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咱家又不是什麼封建固執的人家,有什麼不好說的!”
商庭立刻噤聲。
“媽,我身體沒問題。”商嗣沉無奈。
虞婉華擦了把眼淚:“那你為什麼不談戀愛?為什麼都不願意和彆人接觸,商嗣沉,你不會在外麵搞什麼花天酒地的勾當吧?”
虞婉華女士短劇看多了,想象力無比豐富:“現在的小孩兒我可懂了,在家是個乖寶寶,在外頭就變狂野男孩,商嗣沉,你彆到時候憑空給我整出個私生子來,我和你爸這個心臟還行,你爺爺的身體可受不了。”
商?花天酒地?嗣?曠野男孩?沉:……
“媽,我今年二十九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還知道你二十九了,再過半年就三十!”
三十歲雖說是成熟男人的年紀,可現在哪有姑娘不愛小年輕,男人越老越不吃香。
“你實話說,你是不是不行?”虞女士說話大膽。
商嗣沉聽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他下意識想起那天晚上,也不知道男孩是怎麼撐著走下床的,跑得倒快。
“真的沒有。”商嗣沉沉默了一下,“要不我約個明天的檢查,報告直接寄到家裡?”
他沉默的間隙,虞女士更加肯定了心裡的想法,虞婉華和商庭對視了一眼,兩人十分默契地讀出自己兒子的沉默。
有問題!
虞女士果斷掛了電話,從商庭懷裡掙脫出來,抓起車鑰匙,拎著包就往外走,商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虞婉華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老婆,你乾嘛去?”商庭問。
虞婉華扭頭眯了眯眼睛,“看你兒子有沒有金屋藏嬌。”
商庭:“……”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虞女士電話掛的突然,商嗣沉卻見怪不怪。
繼續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彆墅的管家來敲了敲門。
“進。”
張叔推開門,說:“先生,午飯時間到了。”
商嗣沉抬起頭:“廚師找到了?”
“林樊總助招了一些廚師,請您下去試菜。”
商嗣沉合上手中的鋼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