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若有若無的交談聲中,戈武隱約聽到眯魯和阿烏正向長輩們請求,希望能留下鶴雲飛和自己這兩個“怪人”當作寵物。出乎意料的是,西摩拉姆似乎並未反對,隻是慎重地囑咐,隻允許他們在房子周邊活動,務必嚴防他們逃跑。
站在一旁的辛讓,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可曲木戈武卻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如利刃般凶狠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自己和鶴雲飛,那目光中透露出的殺意,仿佛隨時都會將他們二人的性命吞噬。
曆經一天的掙紮與疲憊,曲木戈武感到又饑又渴。此時,隱隱約約的鼓聲從山寨深處悠悠傳來,那節奏仿佛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心神不寧。
他無奈之下,隻能滿腹憂慮地對鶴雲飛說道:“飛哥,等有空閒的時候,你可得好好教我武功。不過眼下,還是先教我點《詩經》吧!我瞧著,好像隻有這個能稍稍引起他們的興趣,要不然,咱們恐怕很難熬過明天……”
聽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鼓聲,曲木戈武又忍不住喃喃自語:“這鼓聲,怎麼聽都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每一下都像是催命符。尤其是白天那個總在族長身邊低聲耳語的家夥,叫辛讓的,最讓人放心不下……”
突然,他像是從迷茫中驚醒,恢複了些許理智,焦急地說道:“我們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得看看還剩下些什麼可用的東西……”
就在這時,草棚外傳來一陣輕微而又隱秘的聲響。原來是牧龍女眯魯和弟弟神龍童阿烏,正偷偷摸摸地前來探望他們的“新寵物”。對於他們而言,這可是頭一遭親自照顧被抓來的“怪人”。以往抓到的古怪生物,都由辛讓負責管理,而這次卻被交到了他們手中。
阿烏是個生性頑皮卻又極為機警的小男孩。他隔著那粗大結實的圍欄,像對待普通動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投給鶴雲飛和曲木戈武一些野獸的肉,以及一種被當地人稱作“咚咚果”的奇特果實。
早已饑腸轆轆的鶴雲飛和曲木戈武,怎麼也沒想到古人對待俘虜竟會如此“寬厚”。看到食物的那一刻,他們顧不上許多,伸手便抓起食物,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仿佛餓了許久的野獸。
實際上,他們並不知曉,龍山人向來沒有囚禁奴隸的傳統習俗。在他們的觀念裡,所有抓來的人,都會先關押一段時間,隨後便會接納他們融入自己的族群。因為在那個物資匱乏、生存艱難的原始社會,人口無疑是最為珍貴、難得的資源。如今龍山人將他們關起來,僅僅是擔心他們趁機逃脫。
曲木戈武眼前突然一亮,他認出了這個小男孩正是之前騎在大龍背上的孩子。要是能與他順利溝通,那可就太好了!可問題是,他們語言不通,交流成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他猛然想起隊長鶴雲飛剛才吟唱的《詩經·關雎》,那優美的古詩詞似乎曾深深打動過龍山人。於是,他連忙向鶴雲飛求助,索要更多的詩句。
鶴雲飛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用那充滿古韻的腔調吟唱起來:“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曲木戈武雖不太明白唱詞的含義,卻也趕忙像鸚鵡學舌一般,對著龍山姐弟重複著這些唱詞:“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儘管曲木戈武的嗓子因為乾渴和疲憊而略顯沙啞,無法將歌曲演繹得完美動聽,但眯魯和阿烏姐弟倆卻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悅耳的天籟之音,聽得如癡如醉,完全沉浸在了這美妙的旋律之中。
唱著唱著,曲木戈武突然忘詞了,而鶴雲飛卻依舊專注於吃東西,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他一著急,索性唱起了家鄉彝族人的《梅葛》:“山坡雜樹多,盤根有交錯,不宜種莊稼,必須把它伐。兔子爭先砍,怎麼也砍不掉;豺狼接著去砍,還是砍不倒;老虎也來砍,仍然砍不動;麂子、麻雀、大雁、老鴰、野雞、竹雞、鸚哥、烏鴉,百獸百鳥都去砍,還是砍不倒。最後人類來砍,刀耕火種創農耕……”
讓曲木戈武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這首古老的彝族歌曲,竟讓眯魯和阿烏更加著迷。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好奇與興奮的光芒,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這時,曲木戈武注意到小男孩阿烏的身上趴著一隻模樣酷似老鼠的小動物。他心中暗自思忖:難道古人也有養寵物的習慣?實際上,他並不知道,這隻小動物正是白堊紀時代特有的哺乳動物,攀岩始祖獸,它在那個遠古時代扮演著獨特的生態角色。
曲木戈武忍不住用手指了指阿烏身上的小動物,用自己熟悉的彝語問道:“你身上那個是什麼?”
小阿烏似乎領會了這個“怪人”的意圖,他小心翼翼地從肩頭上拿下那隻小動物,然後對著曲木戈武,一邊用古龍山語比劃著,一邊說道:“阿耶娜……”
曲木戈武大致聽明白了,阿烏的意思是:“阿耶娜,我的好朋友阿耶娜。”準確地說,他並非完全聽懂了阿烏的話語,而是從那獨特的發音中,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因為那聲音竟與老彝人說話時的腔調有著幾分相似。
小阿烏擔心曲木戈武不理解,又從胸前拿起一節骨頭,放在嘴邊,吹出了“嗚嗚”的聲音,試圖通過這種獨特的方式來傳達自己的意思。
曲木戈武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他手舞足蹈,一邊用豐富的肢體語言比劃著,一邊用家鄉的彝話急切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試圖與眼前這個來自遠古時代的“小龍人”建立起有效的溝通。
“你好,你們是誰?從哪裡來?怎麼會到這個世界來?”一時間,曲木戈武心中積攢了無數的疑問,迫不及待地想要從阿烏口中得到答案。
他想找一件禮物送給這個可愛的小古人,翻找了許久,卻隻找到了一支彩色筆。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將彩色筆丟給了阿烏。阿烏接過彩色筆,好奇地打量著,卻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途,隨後便隨手丟給了姐姐眯魯。
曲木戈武將目光轉向姐姐眯魯。
眯魯看上去比小阿烏大四、五歲,她的皮膚比阿烏更為白皙,臉上鑲嵌著一雙明亮而又充滿智慧的大眼睛,仿佛藏著無儘的故事。
她上身穿著一件用柔軟植被精心編製而成的短款草衣,下身則搭配著一條不知是用何種動物皮毛製成的超短裙。在這一身原始而又獨特的裝束包裹下,眯魯的體內散發著青春的活力與十足的野性,讓人不禁為之側目。
曲木戈武相信,眯魯是一個敢於接納新事物的勇敢女孩。然而,他卻渾然不知,眯魯正是龍山第一勇士瓦紮一直熱烈追求的心儀對象。在龍山人的世界裡,瓦紮對眯魯的感情深厚而熾熱,容不得他人有絲毫侵犯。
曲木戈武沉浸在與龍山姐弟交流的喜悅之中,他不斷用古彝語吟唱著家鄉的《梅葛》:“春牛趕下河,春風吹起來,萬物都發芽,發芽要開花……開花結果要相配,天地配日月、星雲配氣風、河石配泥水、樹木配花草、鳥獸配蟲魚……樣樣都相配,物種不孤單……白雲嫁黑雲,月亮嫁太陽,天空嫁給大地,男人相配女子,人間成雙成對……”
或許是被曲木戈武的熱情與真誠所打動,又或許是出於對新鮮事物的強烈好奇心,略顯早熟的眯魯也鼓起勇氣,怯生生地跟著用彝族語夾雜著古龍山語唱了起來:“白雲嫁黑雲,月亮嫁太陽,天空嫁給大地,男人相配女子,人間成雙成對……”
此時,夜空仿佛變得格外明亮,閃爍的星星仿佛觸手可及,似乎也在為這跨越時空的奇妙交流而歡欣鼓舞。
然而,就在這時,辛讓和瓦紮正悄悄地靠近草棚。他們察覺到了異樣,心中暗自納悶:為什麼草棚裡會傳出如此歡快的歌聲和笑聲?帶著疑惑與警惕,他們緩緩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辛讓,這位彪悍的龍山壯士,雖然是瓦紮的兄弟,但他的性格卻與瓦紮截然不同。他野心勃勃,內心深處燃燒著對權力的無儘渴望;同時,他心狠手辣,手段極為殘忍,對待敵人毫不留情;而且,他心胸狹隘,容不得他人比自己優秀。他一直對瓦紮“第一勇士”的稱號垂涎三尺,甚至暗自盤算著,等有朝一日西摩拉姆離世,自己便要取而代之,成為統治龍山人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