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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不擠,味道難不難聞,環境臟亂到什麼程度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越明珠沒錢!
至於坐船,分輪船和民船,輪船比火車票還貴,她隻能從底層打聽,比如運輸貨物的民船蹭一趟要幾個錢?
陳皮那僅剩的一百多文錢肯定不夠,總不至於真的要讓他帶傷去碼頭重新擺攤,趕在三幫五派殘黨重整旗鼓前趁早攢下一筆資金?
想想陳皮一身藥味的躺在木板上的樣子,越明珠有點於心不忍。
“事情就是這樣。”回來跟陳皮分析一通他目前的處境以及未來可能遭到的反噬,越明珠坐在小板凳上捶腿,於心不忍歸於心不忍,該刺激的還是要多刺激刺激,“你不要覺得我在小題大做,要是不信,大可以當沒聽過。”
陳皮聽完莫名其妙,“那照你說,老子收了那婆娘一百文殺人還殺錯了?”
剛從外麵回來就跟他說受黃葵水匪鉗製的三幫五派正在為了爭搶地盤鬨得不可開交,還說他最後殺掉的那個老大除了替許多無辜少女鏟除隱患以及得到一百文名聲大噪之外再沒有彆的好處。
“當然沒有,他們草菅人命,死有餘辜。”
越明珠沒發現她說完這句話陳皮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問“那你什麼意思?”
一個人在柴房躺著還想說這次名聲算是殺出來了,等再過兩天能下地自由活動那碼頭的攤子就可以重新擺起來,結果這小鬼一回來就給他潑冷水。
越明珠也很無奈,忍不住歎氣道“其實你留下那個黃葵老大最有利,他身手遠不如你,手底下雖已無大將可用,但好歹威信還在。三幫五派的人這次元氣大傷,既不敢對他下手,也不敢得罪你。黃葵老大怕你,更怕三幫五派會拉攏你,三方牽製之下你正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長江上無惡不作的第一水匪幫派他說殺就殺了,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棗陳皮根本沒放在眼裡,或者說乾掉黃葵後,在這漢昌兩地已經沒人能入他的眼了。
“老子殺都殺了。”他一向不喜歡玩弄伎倆,在自己身上打歪主意的人,既然人都殺了,他自然不再去想什麼沒殺會怎麼樣。
陳皮眼神冷的可怕,“他們要是敢來找不痛快,就讓他們跟黃葵一個下場。”
越明珠好心提醒,“殺他們沒錢賺哦。”
陳皮表情一僵,他悻悻地嘖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不耐煩的問“那你說怎麼辦?”
“三幫五派隻是小角色,我擔心的是他們會賄賂城裡的軍警,讓官方出麵緝拿你。”
陳皮還是不信,隻是嗤聲一笑“那些人連江上的水匪都不管,有什麼理由來找我的麻煩?”
隻要不在城裡軍警的勢力範圍內犯案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像長久以來對長江水路泛濫的水蝗一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陳皮隻在碼頭擺攤上那些人又能奈他何?
這就是不常動腦的人的想法,越明珠把他簡單的腦回路摸的一清二楚。
黃葵是漢口江麵的第一大幫派,人數眾多又水性極好,來去無蹤,軍警怎麼可能會跟他們動真槍,鬨得兩敗俱傷。陳皮就不同了,他孤家寡人、勢單力薄,隻需撥出一支帶槍的隊伍埋伏就能逼得他不戰而退、落荒而逃。
以及,至關重要的一點。
“因為讓你殺人的代價太低了。”
“哪怕是碼頭的苦力,隻要肯乾,一百文也是能攢下的。這年頭誰沒有仇人,你的名聲已經被傳開,誰都可以為了報仇來找你。”越明珠輕聲道。
陳皮皺眉“這難道不是我的財路要來了?”
“是你的催命符要來了。”絲毫沒在意陳皮陡然陰冷的眼底被她激發出的血性,她條理清晰的說,“誰都可以來找你,就等於誰都可能死在你手裡。你擺攤殺人,讓這個世道本就不值錢的人命變得更不值錢。”
換句話就是他擾亂了市場,把社會治安變得更加不穩定起來。
越明珠“為了以儆效尤,警察決不會坐視不管,隻要有人上報,肯定要出兵緝拿你歸案。”
聽了她的分析本就重傷在身的陳皮臉色越發難看。
當初他就是在江浙一帶留下案底才不得不逃到漢昌,為了過冬,他忌憚城裡到處巡邏的軍警連劫掠都沒做,隻能跑去碼頭當苦力。
想到這兒陳皮再也躺不安心,掙紮著就從木板上爬起來,咬牙發起狠來,“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去找警察。”
“彆動小心傷口裂開。”越明珠連忙扶住他,“他們現在窩裡鬥,一時半會兒抽不出時間來對付你,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著急,是為了讓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柴房裡不算冷全靠床頭那爐火燃著,陳皮之前喝了藥捂著破棉被睡了一覺還出了身汗,被她這麼一按住才發現汗變涼,渾身冷的可怕。
驟然下降的體溫反倒讓陳皮冷靜下來,他抬頭,“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越明珠被問的一愣。
沒想到陳皮這麼信任她,三言兩語就被她說動,還很輕易的被她安撫下來,不過這樣也好。
她就近坐在木板上,以一種商量的語氣儘可能的委婉勸說“你願不願意跟我結伴同行,陪我去長沙尋親,暫且先去那邊待一陣子,等到他們以為事態平息你再回來?”
為了說的好聽一點,她還特意把“躲”換成了“待”。
去湖南?
倒不是介意離開漢口,陳皮原本也沒打算在這裡待多久,不過考慮了一下路線和距離,以前閒聊時,他從喜七那兒聽說過長沙是一個能人眾多的‘好去處’。
好去處。
當時喜七略帶諷刺又充滿複雜情感的語氣陳皮還記得清楚,發財,發財,又不是隻有這裡才能發財,不過就是上下遊而已。
他看向越明珠,嗤笑,“你想讓我跟你去?”
“恩。”越明珠點點頭,“我本來就是想雇你陪我去長沙,路上要是遇見壞人,你殺幾個,我就跟你結幾個一百文,不過”
她摸了下空蕩蕩的手腕。
為了救陳皮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這個他們昨日就談過。
陳皮盯著她額頭上尚未褪去的淤青看了兩秒,他這個人向來討厭猶豫不決,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輕易反悔。
再去瞧她,就發現在自己的沉默下她略顯不安的悄悄用手指摳著木板,隻是摳了沒兩下就摳疼了指甲,悄摸摸的揉手指頭。
“你緊張什麼?怕我不跟你去?”
“恩。”捏著指尖,越明珠誠懇點頭。
“放心吧。”沒心思吊著她,陳皮懶洋洋重新躺回床板上,兩手墊在腦後,“既然說了幫你殺人不收錢就不收,去長沙是吧?”
“行,老子同意了。”
殺人的攤子去哪兒擺不行,一個地方不成就換個地方,就像當初他從浙江逃到湖北,現在再去湖南也沒什麼不行。
他倒想看看,這個在秀才口中能人眾多的長沙到底有多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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