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鄭淩波回來宴會正廳那邊,果然來的客人已經很多了。
慕容慧妍不知道是不是在接待貴客,並不在廳堂中。
貴女們三三兩兩紮堆聚在一起聊天嘮嗑,時不時有動作輕巧的侍女們捧著托盤穿梭其中,衣袂飛揚,鄭淩波一眼看過去隻覺得那青春年少的青蔥氣息簡直要撲麵而來,看到她們一時之間感覺自己好像也年輕了不少。
雖然但是,其實她自己現如今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罷了,隻是大抵是因為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態早就已經不能和這群真正年輕的小姑娘們比了。
再加上方才痛打柳承望讓她不自覺回憶上輩子在柳家後院挨打的歲月,以至於她很難在短時間內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好。
鄭淩波無意識的歎息了一聲,悵然若失。
索性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低頭安安靜靜的用手指修理起方才那朵被自己無意折斷花梗的花了。
她這廂安靜了,卻有人主動湊過來,打破了她的安靜。
是那位宮宴時說過幾句奇奇怪怪話的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年紀比她們略大一些,二十來歲,已經成親了,整個人打眼看著比眼前這些跳脫的小姑娘更多了幾分溫婉穩重的氣韻。
但聽聞她和夫君關係並不融洽,往常都是分居兩地。她自己也並不在京城長待,隻是這回官家千秋才回了京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要離開。
鄭淩波自覺和這個安平郡主並不熟悉,也不知為何安平郡主這兩次看見她莫名總有一些陰陽怪氣的意思。
但表麵上她又表現的並不十分明顯,以至於鄭淩波思前想後,甚至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多心。
這會兒安平郡主主動和鄭淩波打了招呼,目光掠過她手中握著的菊花,輕輕笑了一聲:“這雪珠紅梅頗是難得,看不出鄭姑娘也是辣手摧花的人兒。”
這話聽不出好壞,於是鄭淩波也低頭看了一眼手中,並沒有過多解釋,隻玩笑似得敷衍笑道:“人說好花堪折直須折,我也是附庸風雅一回。”
她記得慕容慧妍和眼前這個安平郡主關係應該挺不錯的。在慕容慧妍的生辰宴上,她並不欲和這人起什麼衝突,平白丟了慕容慧妍的麵子。
然而沒想到她是退讓了,安平郡主卻像是有些咄咄逼人:“好花堪折直須折?都說鄭姑娘出身將門不通文墨,不想也能隨手可得如此佳句。”
明明是誇讚的話,但語氣裡那種輕蔑的意味並沒有被其主人很好的隱藏起來,聽得鄭淩波一扯嘴角:“拾得前人筆墨罷了。”
安平郡主聞言,自己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往旁邊一位貴女臉上看了一眼。
接收到這一個眼神,那貴女帕子一揚,嘴角微微一勾,立刻便嬌聲笑了起來:“正巧雲姑娘她們正以菊為題替福樂郡主作賀詞,鄭姑娘有如此才華,又和福樂郡主相交多年,怎能不賦詩一首?”
鄭淩波:“……”
好好好,還不依不饒了。
不得不說她實在有點兒不耐煩了。
其實也是因為她雖然也學過詩詞歌賦,但對這方麵實在不是很感興趣,也沒有什麼天賦。往常這種話題她很少參與其中,實在拗不過幾個關係好的笑鬨,她隨便說兩句前人的句子也就罷了。
會鬨她的也都知道她的性子,隨便敷衍一番,有個融洽和樂的氣氛也就過去了。
隻是今天卻不一樣,端看著眼前這幾位那表情,就知道她們定然不是為了什麼所謂的合群和氛圍。
先前鄭淩波見過的那位章家表姐明月此時聽見這邊的動靜靠了過來,見一行人對著鄭淩波咄咄逼人,眼底當即微微一沉。
下一秒,臉上很快又掛了溫柔的笑意,故意開口問道:“這是偷偷躲在這裡做什麼呢?讓我們也湊湊熱鬨罷?”
章家清貴世家,在京城圈子裡風評不錯,章父當朝二品大員,章明月往常為人處事也出了名的大方得體,不墜張家名聲。
心裡不提,一眾貴女表麵上和她是從未產生什麼衝突的。
這會兒聽章明月有此疑問,旁邊就有人言笑嫣嫣回複:“雲姑娘今兒才曉得鄭姑娘內秀,正鬨著她為福樂郡主做賀詞呢。”
一副姐妹間開玩笑的樣子。
章明月聞言,神情詫異的一挑眉毛:“我這表妹,便是讀了一些書,怎麼敢在雲姑娘麵前班門弄斧?”
她將目光柔柔的注視著前頭說話的那位雲姑娘。
鄭淩波很是機智的順著她這話說道:“就是啊,滿京城誰不知道雲姑娘才華不輸男子。”
她眼睛一眯,相當放肆的笑了起來:“都知道我不善此道,雲姑娘還非要我作詩,該不會是故意想讓我出醜吧?”
眾人:“……”
她竟然真的說出來了?!
一行人不由得用震驚的目光看著鄭淩波。
怎麼說,人多的地方,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一些爭執又要比個高低,但慣常大家都挺委婉,心裡怎麼想的不算,麵上總是勉強能過得去的。
想要彆人出醜的心思當然會有,然而從不會有人直白的說出來,頂天了就像剛才那樣戴戴高帽將人架起來,逼得人有苦難言,自然就會出醜。
鄭淩波這一挑明,事情反而變得尷尬起來了。
都說了貴女們是要麵子的,就算心裡恨不得對方現場暴斃,但一切不符合世家貴女應該擁有的美好品德的行為都是不能放在台麵上的。
貴女們表現出來的性格可以是端莊的,可以是俏皮的,可以是古靈精怪的,但它們的底色必須是美好的,是善良的,是識大體的。
總之是不能和任意一個負麵詞彙挨邊的。
這大概也是那些老爺夫人們口中出場頻率最高的台詞——彆失了體麵。
鄭淩波前幾年跟在柳承望身後,之所以被一眾貴女們所不喜,不過也就是因為她的行為失了一個貴女應有的體麵。
黃粱一場大夢,再重生回十五歲,鄭淩波有時候覺得這些人還挺有意思的。
做都做得,卻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