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的照明範圍有限,這裡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天空竟是一顆星星也沒,更不用提月亮。
莊子裡種的有桑樹,風一吹沙沙作響,有時會落下些樹枝。
方向感差點的人,估計不僅會迷路,還會嚇得不輕。
拐彎處她沒急著過去,將燈籠往身後四五米處藏了藏,再走到拐彎處探出頭看了一眼。
遠遠的,她看到鎖住的祠堂裡走出一個提著油燈的人。
黑衫長胡,皺紋遍布,不知是管事,還是那雜耍班子的人。
徐一流眼盯著那人,腳步往後移動,若是那人來這邊,她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按滅燈籠的火光。
幸好,那人並沒有來這邊,重新鎖了門後向反方向離開了。
她在心裡數了120秒,撿起燈籠向祠堂走去。
她很快走到了那所謂的祠堂前,正要拿燈籠先照一照門上的花紋,身後就傳來人聲:
“你想進去嗎?”
徐一流呼吸一緊,轉過身。
換個人在這裡,恐怕已經叫出了聲。
燈籠照亮這人的麵容,齊劉海短發,大眼睛又黑又圓,赫然是一早就回去的季銜星。
她手裡的燈籠不亮,應當是故意弄滅了。
徐一流移開目光,一邊用燈籠照門上紋路,一邊說:“時間不夠了,我準備明天找機會進去。”
“有鎖,怎麼進?”季銜星問。
徐一流看不懂上麵的花紋,側目看她:“做個交易,你跟我說這花紋,我明天帶你進祠堂。”
季銜星拿過她的燈籠,向上照了照:“青鬆白鶴,翠柏雪鹿,還有一些磚雕菩薩,莊子每個房屋前都加了門簾做裝飾,隻有這裡沒有,因為不少祠堂都忌諱掛簾。”
“這些花紋很普通,有價值的信息,隻有這個。”
徐一流瞧見那個指甲大的圖案:“花?”
季銜星道:“荷花。”
荷花湖,徐一流立刻想到了這個詞。
季銜星抬頭看她:“你要怎麼進去?”
“不難。”徐一流風淡雲清地說,“撬門。”
季銜星說:“你會開鎖?”
徐一流擺擺手:“不用誇我。”
季銜星並沒有想誇她,兩個人這麼乾巴巴地對視一眼,默契地各自轉身離去。
徐一流走之前輕笑道:“明天見,室友。”
季銜星沒答應,直到離遠了些,才嗯了一聲。
可惜也許是風把聲音吹了過來,也許是徐一流耳力好,她聽到了這聲答複。
踏入房門後不久,徐一流就聽到了打更的聲音。
她將燈籠放下,撩開門簾進門就看到床上裹著被子的人。
孔月明掀開被子一角,偷偷看她:“你回來了,你去了好久。”
聲音聽起來還有些委屈。
吉祥坐在牆邊的小塌上已經睡著了,徐一流輕手輕腳拿過床裡麵的被子,蓋好躺下,輕聲說:“睡吧。”
孔月明挨著她,小聲問:“你不害怕嗎?”
又不是我中招了,徐一流閉著眼,平靜地說:“怕的,但睡覺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孔月明縮了縮:“屋裡……”
徐一流知道她想說的話:“可能還是幻覺,睡吧。”
孔月明張張口,想說係統麵板上顯示自己的情緒值是48,備注是焦慮,沒有再標幻聽和幻覺。
那還是幻覺嗎?
她最終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卻在被窩抖了又抖。
徐一流聽到了刻意壓抑的哭聲。
“我好想回家……”
換個人可能會有所動容,去安慰孔月明,可惜這個人不會是徐一流。
她早就過了心軟的時期。
夜漸漸深。
徐一流其實沒有睡得很深,大部分處於半夢半醒,不知道自己是否睡著的狀態,時間混混沌沌,直到被吉祥喊醒,她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她轉頭就看到吉祥擔憂地跪在她的床榻邊:“徐小姐,您有看到我家小姐去哪裡了嗎?”
孔月明不見了。
徐一流摸了摸身側,涼的。
被窩隻有輕微褶皺,說明孔月明起身時動作很輕。
最讓徐一流不明白的是,她居然沒有發覺。
她睡眠質量不好是係統認證了的,但凡半夜有點風吹草動都會醒來,可是這一夜過去,她居然毫無所覺。
徐一流扶起流淚的吉祥:“去外麵找找,找不到再喊幾個莊戶,塞點銀子讓她們找。”
吉祥哭著點頭,跑了出去,到處大喊孔月明的名字。
徐一流撓撓頭,自己簡單漱了口,將衣服整理完畢。
這是古代背景,儘管季銜星說這裡不屬於任何一個朝代,她也不可能像現代那樣隨意對待著裝。
更不可能為了彆人亂了自己的節奏。
出去時就撞上了方曉意,她被吉祥的聲音吵醒了,瞧著著裝打扮,恐怕和徐一流想到了一處去。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向外走去。
方曉意低聲問:“她怎麼不見的?”
“我沒發覺。”徐一流說,“我睡在外側,木板床稍微動一下就會響,但是我確實沒發現她什麼時候走的。”
方曉意彆有意味地問她:“你確定是走,還是消失?”
徐一流搖搖頭:“應該是走的,她脫了鞋上床,鞋子已經沒了。”
還有那些外衣,都被帶走,看著既不是憑空消失,也不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擄走,就是普通的起夜。
被吵醒的其它人也迅速和她們會合。
氣喘籲籲淚水漣漣的吉祥跑著找到她們,哽咽道:“莊子裡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小姐,小姐……”
徐一流忽然福至心靈,說:“荷花湖,去荷花湖那邊找找看。”
吉祥拔腿就往荷花湖跑。
方曉意幾人看著徐一流欲言又止。
徐一流抿抿唇,隻說:“昨天我們去了荷花湖,希望,希望沒事吧。”
話是這麼說,她心裡清楚,孔月明是凶多吉少。
她隻希望孔月明能多多少少給她們留點線索,不至於讓她們像個無頭蒼蠅。
五人快步出了莊子,來到荷花湖邊。
現在時候還早,湖上泛著一層薄薄的霧,一眼看去,徐一流這些人竟然分不清哪裡才是邊界。
吉祥在湖邊邊跑邊喊:“小姐!你在哪兒啊?小姐!你聽到就說話啊……”
收了銀子的莊戶積極地幫忙尋找。
湖邊一無所獲。
徐一流回想起昨日,沉著臉走上木橋,在昨日站的位置低頭向下看。
木橋黑漆漆的影子中,一張臉仰著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