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昭能感覺到，自己這番話說出來，裴珩的臉色瞬間變了。
視線交彙，她在他眼裡看到了殺意
半晌，男人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語氣沉甸甸的，叫人害怕。
若換做其他女子，早已支支吾吾，不知所雲。
沈懷昭淡定看了他一眼，反問道，“裴大人難道不想知道裴明珠在哪？”
既然已經卸下偽裝，她說話的嗓音自然也不再婉轉，對他不像是麵對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反倒更像是麵對一個可以做交易的陌生人。
而後就聽到，男人冷嗤了聲，旋即一個傾身，單手抓著她的脖子，將她抵在了身後的假山上，“我殺的最多的，便是那自作聰明之人。”
沈懷昭能感受到他的力道，雖不至於要命，但也不好受。
她蹙眉，“裴大人想殺我，自然沒人敢攔。”
裴珩眯起雙眸，“那你說，我會不會殺了你？”
他故意將語速放得很慢，周身散發這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讓人不寒而栗。
沈懷昭看著他的眼睛，“不會。”
“裴大人，其實裴明珠根本就不在江南，而是被陛下送到了西域某個地方，大人若是殺了我，便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西域，在北疆及其以西地區，地處偏僻，人煙稀少，離皇城相隔千裡。
裴珩神色平靜，語氣隨之又冷了幾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話若是有一句假話，我隨時都能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沈懷昭沒動，也沒掙紮，“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先去查探一番。”
裴珩盯著眼前的少女，幽深目光仿若能洞察人心，片刻後終於收回視線。
鬆開手。
下一秒，手指悄然劃過她耳畔。
不僅如此，更為過分地是，竟然直接取下了她的麵紗。
沈懷昭對他一時沒有防備。
麵紗被摘下，頓時瞪大眼睛。
正午的陽光透過岩石縫隙，灑在沈懷昭姣好的麵容上，白皙麵龐泛著淡淡的光暈，淺粉唇瓣猶如嬌豔的花瓣，即使臉上未施粉黛，也依然美得清醒脫俗。
裴珩愣了一瞬，又似乎早有所料，恢複了之前的散漫，開口道，“你果然騙了他們。”
少女睫毛輕輕顫了顫，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回過神來，“大人很失望？”
神情坦然，沒有半點被戳穿的窘迫感。
裴珩睨她一眼，嗤笑，“我隻是看不慣，太子被你這個小騙子，騙得團團轉罷了。”
“但我知道，大人不會揭穿我。”沈懷昭眼珠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無意地彎了彎眉眼，“裴大人，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裴珩神色依舊平靜，慢條斯理地整了下自己的衣袖，掀起眼眸，語調更是波瀾不驚，“你到底想要什麼？”
“還是說，想借我的手，收拾誰？”
真不愧是裴珩。
沈懷昭輕笑。
既然眼前的男人已經把自己看得這麼透，在他麵前，她也沒必要隱瞞什麼。
目光流轉，開口道，“隻想請大人幫我一個小忙。”
按照原來的時間線，下個月十五便是宮中的賞月宴，沈宜為了爭寵，會給蘇婉兒下藥，偽造她勾引侍衛的假象，害她被太子廢黜，到時候如果能借裴珩的手，那她肯定能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裴珩抬起眸，幽深眸子掃她一眼，“到底想讓我幫你什麼？”
沈懷昭立馬道，“到時候自然會告訴大人。”
裴珩冷笑。
很好。
敢這麼理直氣壯跟他說話的，她算是第一個。
也不知道哪來的耐心，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麵紗，聲音帶了幾分漫不經心，“萬一暴露身份，我可不會出手救你。”
沈懷昭很識趣，伸手接過麵紗，乖乖點了下頭。
然而，就在裴珩準備離開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有什麼人過來了。
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環住了少女的腰，一個側身，將兩人身影隱沒在一道靠著牆的假山空隙中。
這道空隙被四周嶙峋的假山遮蔽，幾乎沒有光線透進來，宛如一處被遺忘的角落，從外界很難窺見裡麵的情形，卻又剛好能容下兩個人的身影。
幾個丫鬟慢慢走近。
沈懷昭抬起頭，看不清裴珩臉上的表情。
此時兩人距離近在咫尺，她輕笑，大膽地將手環繞在他腰身處，臉頰因為空間狹窄緊緊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之上，呼吸之間，曖昧叢生。
裴珩危險地眯起眼睛。
低下頭，在少女耳邊氣息低沉，“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少女卻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語氣嬌軟，“明明是大人將我禁錮在這裡，怎麼反倒成了我的錯？”
裴珩幾乎要被氣笑。
合著這麼做，還是他錯了？
四周安靜下來。
裴珩退開半步，從假山角落出來，目光從少女白紗遮麵的臉上掃過，語氣恢複一貫的冷淡，“在我麵前，最好乖一點。”
“我可沒有你想象中的好脾氣！”
沈懷昭聞言，抬起眼眸，與他四目相對，眼神中卻不見絲毫畏懼之色。
良久，福了福身。
“大人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昭兒先告退了。”
裴珩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他可從未遇到過，如此大膽之人。
此時，一陣微風拂過，帶起幾片落葉飄落，也撂動起裴珩的衣擺，餘光間瞥見地上有一抹淺白。
低頭一看，竟是少女遺落的一支白玉發簪。
裴珩下意識彎腰，修長手指小心翼翼拾起那支發簪。
玉簪輕挑，溫潤如玉，在陽光中流轉出羊脂般的光澤，花瓣邊緣殘留著燈花熏染的淡淡檀香，他眉目深沉，隨後將發簪緊緊握在了手心
此時。
乾清宮。
蕭景翊端坐在禦案後，看著手中的奏折。
神情一絲不苟，透著一股冷峻威嚴之氣。
趙成業站在蕭景翊身側，微微俯首，輕聲說道，“陛下，沈貴妃求見。”
蕭景翊眉頭一蹙，似有不悅，卻也隻是隨口應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後。
貴妃沈佳人蓮步輕移，走入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