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破碎,樹影搖曳不定。
“殿下”沈懷昭的後背抵在粗糙樹乾上,她望著蕭容祁伸出的手,那掌心還沾著她的淚,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芳菲苑離此處較遠,若是被旁人瞧見,加以猜測,那昭兒便是有嘴也解釋不清了”
尾音化作一聲哽咽。
恰有夜風卷起滿地落葉,幾片殘葉沾在她帶血的裙裾上,恍若濺開的花。
蕭容祁的手懸在半空。
方才觸及的肌膚細膩微涼,那道傷痕卻突兀地凹凸不平,他心頭一緊,脫口而出,“孤會保護你。”
沈懷昭抬眸,目光看向蕭容祁,“小女自知身份有彆,不敢妄想。”
蕭容祁聽了這話,眉頭瞬間蹙起,“你是太子妃的妹妹,自是孤的妹妹,孤都不在意,你又有何懼?”
嗬嗬
沈懷昭內心不禁冷笑。
您是尊貴的太子殿下,誰敢在背後編排你?而她,說是太子妃妹妹,其實隻是一個沒有身份,被人拋棄於荒宅的卑賤庶女而已,深夜送她回去,彆人隻會覺得是她在勾引太子殿下。
她腦子有病,才會答應。
更何況,對男人來說,太容易得到總會讓人不珍惜。
欲擒故縱,若即若離,才讓人抓心撓肺。
沈懷昭輕輕搖頭。
抿著唇,不吭聲。
蕭容祁眼眸幽深,開口道,“你放心,若是有人妄議,孤自當會為你做主。”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要去撫摸沈懷昭垂落在額間的發絲。
“不,殿下,還是讓昭兒自行回去,昭兒不想被人妄議”
沈懷昭貝齒輕咬,眼神中流落出一絲懼怕和膽怯。
沾淚的睫羽輕眨,將最後一點惶然藏進眸底深潭,看上去很是可憐兮兮。
蕭容祁看著她那副委屈的模樣,心中的柔軟被狠狠擊中,最後也隻能無奈答應,“好,那你便自己回去,孤會在這裡看著你。”
說這話的時候,蕭容祁深邃如淵的眸子與她對視,臉上是極認真的神情。
沈懷昭露出感動的神情,微微福身,聲音輕柔,“謝殿下,昭兒告退。”
說完,便轉身離開。
而轉身的一刹那,她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隻是蕭容祁並未瞧見。
翌日。
沈宜在內室的軟榻上醒來,看了一眼身邊空蕩蕩的位置,麵無表情地拉開被子。
若在以往,除了特殊那幾日,太子幾乎每晚都會歇在她的永和宮,可如今再想到太子昨天的態度,她的心情更加煩躁不安。
“殿下昨晚直接回紫宸宮了?”
“是的娘娘。”紫英挽起床幔,恭敬點頭,“小的已經命人打聽過了,殿下昨晚從宮中回來後就去了紫宸宮。”
沈宜眼神陰冷下來。
沉思片刻後。
“從宮中回來,最晚也不過戌時。”
紫英跪伏著,準備伺候她更衣,見她麵色不悅,低聲道,“許是許是殿下最近太過疲累,才會”
嘭!
沈宜直接一腳踹在她臉上。
“連你也想騙本宮。”
紫英被踹得摔倒在地,旋即跪趴在地上,磕頭求饒,“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奴婢多言!”
沈宜看著她,妖媚的臉上一片森冷,“掌嘴二十。”
紫英嚇得渾身顫抖,卻也不敢反抗,隻能乖乖承下這二十下懲戒。
這一日。
沈宜心情壓抑得厲害,甚至連賞花的心情都沒有。
此時正值六月好時節,花園內百花爭奇鬥豔,可那一朵朵嬌豔的花朵在她眼裡仿佛都變成了蘇婉兒那張魅惑的臉,讓她煩躁至極。
眼看外麵刺目的陽光即將落下。
廚房將晚上的菜品精心準備好,端了上來。
沈宜走到紫檀雕雲紋桌旁。
目光落在眼前的菜和酒上,想著要不要請太子過來一起用膳。
雖然昨日太子責備她心胸狹隘,傷了她的心,但她始終是太子妃,是他未來的帝後,既如此,那她自然是要努力討好他的。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讓小人傳話,說待會要過來。”
“你說殿下要過來?”
沈宜心中詫異,可更多的卻是驚喜。
她沒想到太子會主動過來。
這麼看來,他還是在意她的。
轉瞬之間,沈宜臉上勾起一莫得意的笑,仿若覺得蘇婉兒的存在已經對她沒有了任何威脅。
蕭容祁踏入永和宮,遠遠瞧見沈宜落寞的身影。
他心一沉。
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
待走近些,竟看到她麵上滿是憂傷,眼眶也微微泛紅。
沈宜見狀,朝她欠了欠身,聲音綿軟,“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蕭容祁伸手扶住她,“太子妃不必多禮。”
“謝殿下。”
沈宜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愧疚和無助,看向蕭容祁。
蕭容祁被著無助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緊。
他知道沈宜的性子一直是單純善良的,不是深宮那種心思深沉的女人,更不會輕易為難彆人,昨日那般做,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過煩憂。
他剛才想了一路,始終覺得是自己誤會了她。
她是那麼愛他,滿心滿眼期待著他們的孩子,可最後等來的卻是另一個女人,要來分享他的愛。
一時的情緒失控,也在所難免。
不管怎樣,他的心始終是偏向沈宜的。
蕭容祁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之後開始向她解釋,給她安慰,還答應她這幾日都會過來陪她用膳,甚至表示即便蘇婉兒有了身孕,他也不會因此冷落她。
然而,這對於沈宜來說,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默默學起蘇婉兒的樣子。
眼眶泛紅,淚眼朦朧地望著蕭容祁,眼中蓄滿淚水,仿佛隨時都會滑落下來。
這幅樣子,明顯就是乖巧順從,卻又充滿委屈。
果然,蕭容祁看到她這幅模樣,臉上漸漸露出愧疚的神色,語氣也越發溫柔起來,“宜兒,昨日是孤誤會了你,孤今日來跟你道歉,至於蘇側妃,她是陛下賜予孤的,身為太子妃,你該明白子嗣並非個人之事,而是關乎國家的穩定,孤也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