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椅旁,對於史自強這莫名其妙的無病呻吟,張麗雅和美美難免抱得更緊了一些。張三的表情卻不怎麼好,忙咳了一聲,上前拍了拍史自強道:「差不多了史哥,天快黑了。」史自強像是突然夢醒了一樣哆嗦了一下,接著匆忙擦了把臉,撐著太刀漠然起身,向著林蔭路走去。「彆去彆墅,直接去外麵。」張三忙又追上去比劃道,「他們假裝藏進了彆墅,但其實溜到外麵去了,現在應該在……」他說著抬手按在額頭上,似是冥思苦想片刻後才打了個響指:「售樓處!哈哈,膽子夠大的,竟然躲到主宰眼皮底下。」「不用你說,我找得到。」史自強側瞪了張三一眼,「我們作弊的次數已經夠多了,到此為止吧。」「啊……那稍等,最後一件事!」張三咽了口吐沫走上前去,抬手在史自強的雙肩,兩肘,髖踝等關節依次摸了一遍,而後才放心地點頭道,「裡麵的關節強化護甲已經啟動,未來的0分鐘內,你能發揮出50%的強度,外加這柄太刀,0個李清明也不成問題。」史自強並未答話,隻是輕輕地推開張三,如遊魂般飄向最終的戰場。「你們兩個呢」張三轉而回身望向那對母女,「講道理,我認為你們回家縮著比較安全。」「沒事,一起去吧,我們自己找地方躲著。」張麗雅忙跟上前道,「打完那隊人後,不是還得瓜分那些人的寶具呢麼」「嗯哦……哈哈哈!」張三反應了好久才笑出了聲,「你竟然還記得這個真行!這麼想的話,所謂的瓜分,其實也沒幾個人一起分了,就你我史哥三個人了不是」「四個。」張麗雅拉起女兒的小手輕輕一親,「還有美美呢。」「可以……你真的很可以哈哈!」……9點整。潯龍境外,售樓大廳。女總裁一如既往地麵帶職業笑容,站在接待台前。兩隊金牌銷售也如最初般,拔著身姿站在她身後。除此之外,整個售樓大廳再無異動與聲響。但就像「大家來找茬」一樣,倘若換個視角仔細看去,難免會發現一些異樣。首先,售樓處的玻璃大門被鎖死了,這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的,但這件事完全沒有違規,女總裁對此也沒有任何反應。其次,就在接待台後麵,蹲著一隻葉淺,凶巴巴的,隨時準備偷襲。吉小祥則與他遙相對應,藏在最遠處的屏風後麵,這裡有一個直通小區內的後門,名義上吉小祥負責在這裡放哨,但實際上把她安排在這裡,是為了方便她逃跑的,萬一再扔出個閃光雷毒氣彈什麼的,她的位置無疑是最安全的。至於殷璃。她以一個精巧而又自如的姿勢,纏在了大門頂的吊燈線上。巨大的燈身完美地遮擋了她的身體,但又並不影響她隨時探身放暗箭,這裡處於售樓大廳的製高點,可以方便地射擊任何人,可以說是個完美的埋伏點了。而李清明。找不到!無論從哪個視角,無論如何觀察,也完全找不到李清明,上帝來了也找不到!即便是殷璃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似乎……真的是……終極無敵躲貓貓!總之,接下來就是靜候史自強入甕了。當他進入售樓處,向前走到第五步的事後,將迎來從天而降直擊後頸的暗箭,與此同時,接待台後的葉淺也向張三展開偷襲。倘若他們挨過了這兩下子。那麼李清明將如他所說,從一個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地方,發出無法理解的終極一擊。考慮到李清明當時處理胡梓睿的絕招已經捏到了現在,外加他絕佳的隱藏,殷璃怎麼想都該萬無一失了。她甚至覺得,思考到這一步都已經有些謹慎過度了。實際上,史自強用一晚上的時間能不能找到這裡都還不好說。更該防範的,應該是史自強通過擊殺張三、張麗雅等人獲取積分才對。又或者那個最強帕魯真的狠心殺死了自己的三位家人,一舉超車獲得冠軍。這些才是最危險的情況才對,總感覺李清明的設想太極端了,用錯了力。殷璃如此懷疑的同時,低頭看了眼手表。距離入夜還有最後3分鐘。如果很長時間都沒異動,那自己就出去探查吧,如有必要,擊殺彆人獲得積分也是理所應當的。至於李清明,這個人已經徹底沉迷躲貓貓了,怕是要躲到海枯石爛,得艾可進來吼才肯走。到頭來,操碎了心的還是我……可也正在此時。咣。身下傳來了推門的聲音。在發現門被上鎖後,推門的人又才問道。「我能進去麼」毫無疑問,這低沉的嗓音正是史自強本人!殷璃驟然一肅,渾身的汗毛都立直了。怎麼可能這麼快!他們不該先排查小區內的樹叢和彆墅麼還沒入夜就被鎖定了這不合理,這種級彆的偵查我都做不到!除非……他們還藏著東西!除了閃光彈和太刀,還有東西!偷渡一個3級秘境而已,他們準備這麼多超級彆的寶具,乾5級都快隨隨便便了吧!等等……難道……他們的目標不是秘境而是……我們想至此,殷璃的心臟難以遏製地開始猛跳。下意識地,她望向了李清明所在的方向,渴望一個指示,就算是提示也行。那家夥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早就想到了,隻是沒說怕我緊張麼不可能……降頭男絕不可能這麼體貼。殷璃一個咬牙,想象著李清明的音容笑貌,強行降下了頭,讓自己回歸了冷靜。無論如何,計劃不變,準備狙擊。就在殷璃脫離慌亂的同時,接待台前的女總裁也回答了史自強的問題。「史自強業主,你當然可以進來。」她一臉為難地強笑道,「隻是,你麵前的門鑰匙並不在我這裡。」「。」史自強隨口一應,饒有興致地望向了售樓大廳內。現在他已完全確信,李清明他們就躲在裡麵,如此鎖門既是欲蓋彌彰,也是最後的保險,確保夜晚降臨前沒人能進去。就像躲貓貓的時候,「鬼」必須閉著眼睛,數到時間才能去抓人一樣,提前進去可是算犯規的。此時,史自強看著售樓大廳內的一個個掩體,難免會心一笑。對的,躲貓貓,什麼人類清除計劃,躲貓貓才有意思,在這種全新的,複雜的環境,來一場賭上生死的躲貓貓,誰能拒絕這麼有趣的遊戲呢。想至此,史自強突然神色一晃。就算天黑了,沒人了,都回家了,我也依舊一動不動,絕不會被抓到的。】他呆巴巴地張開了嘴。原來……這是……戰書!我該接受的。我該去找你的。正如你是一隻到天黑都一動不動的貓,我剛好也是一隻找到彆人家裡都要勝利的鬼。我能想象,你藏匿的地點一定很難猜。就像你用脫離寶具虛張聲勢一樣難猜,兵不血刃度過僵屍之夜一樣難猜。你始終在以一種前未有過的風格,精致、華麗且殘忍地踐行著他的秘境理念。優秀到無以言表,任何真正熱衷於秘境的人,都無法抵抗對你的欽佩。如果命運能重來,如果我能與你同齡。或許我們才是隊友吧。至此,史自強漠然一歎,緩緩抬手,將太刀橫在身前,左手握住了刀鞘,右手握住了刀柄。但時間不能重來。我也無法接受你的戰書了。抱歉了,李清明,將你卷入了我的悲劇。哎。如果還是個孩子就好了……接著,「嚓」地一聲,他抽刀而出。不。是如出。隻聽那嗖刀聲「哢」地停住,戛然而止,像是被卡住了。「嗯」史自強一臉不解地看著抽到了一半的刀身,接著又使勁抽了一把。刀鞘與刀身依舊卡在原地,難動分毫。再看那刀,鏽跡斑駁,如寒鐵般黯淡,沒有任何反光,似是早已死了。「什麼情況!」外麵不遠處石壇後躲著的張三突然驚愕起身,「好不容易找到能和它共鳴的人,怎麼就沒了你的怨念呢恨意呢!!給我注入進去啊!」「我……再試試……」史自強說著咯咯咬起了牙,滿眼發狠地瞪向了刀身,罵著什麼又是一抽。刀鞘依然卡在原地,紋絲不動。「艸!!怎麼最後給我來這出!」張三急得瘋狂抓頭,咧聲喊道:「聽著史自強,你如果沒有足夠的怨念引燃這把刀的第三擊,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李清明殺死,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秘境外,你的父親也將很快死去,你的母親將在孤寡、債務與悲痛中,了卻淒慘的一生,搞不好大老板還會生氣報複你的家人,畢竟我們砸了這麼多東西進來!「所以你沒得選了,給我恨點什麼!恨李清明也可以,恨我也可以,恨他媽這個世界也可以,恨機關,恨企業,恨女人,隨便什麼,給我恨點什麼!快快快!」史自強越聽麵色越獰,甚至都要急哭了。「怨念……我的怨念……我該恨誰……李清明……不……一點也不……張三……不夠……還遠不夠……主宰……不不不……那……企業……對!企業!該死的企業,挨千刀的企業!汙染了一切的企業!」他扯著哈喇子又是一吼,狠命抽刀。這一次,刀似乎移動了一些,但依舊像是被粘滯了一樣,又或是被某種阻力對抗著,僵在了原地。不過肉眼可見地,黯淡的刀身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霧,它好像發出了似有似無低鳴,又像是在訴說綿綿無期哀怨。無論它是什麼。它在複蘇。此刻,在這詭邪的刀鳴聲中,最緊張的人其實是殷璃。藏在吊燈頂的她,已經分明感受到了那柄太刀在共鳴律動中急速飛升的強度。是的,那明明是個寶具,卻擁有與秘境生物無二的強度。在很短的時間內,它就到達了50……達到了主宰的級彆……不……它超越了主宰,還在攀升……60……70……已超過偵測上限…………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總之肯定不是個攻擊型寶具。而是某種隱秘邪惡的東西,是最危險的違禁品,連公開都不被允許的鬼東西!來了,最差的情況還是來了。不,這比最差的情況還要差0倍!麵對如此境況,此時的殷璃隻暗暗咬著牙,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展開襲擊,阻止那柄妖刀徹底的點燃。可麻煩的是,窗外分明還是黃昏,現在下手明顯是違規行為,將必然被主宰懲罰,進而被迫走向吉凶未卜的暴力清理道路。可如果任由事情這麼發展,最終將很可能麵對一個強度在70以上的怪物,這怎麼想都比女總裁更加危險。再看接待台前端莊站立的女總裁,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但卻隻露出了些許的好奇,像個不知危險的孩子,完全沒有阻止史自強的意思。畢竟沒任何人違規,而她是一位敬業的主宰。這一切都難免更讓殷璃更加焦頭爛額,一次又一次地向李清明的方向打手勢詢問是否要出手。但後者似乎什麼都沒看到,依舊沉迷於躲貓貓之中。沒辦法,他就是這麼忠於遊戲的玩家,天塌了也不會挪窩的那種。殷璃也終是心一橫,默默握緊了機械弩。在此擊殺史自強,阻止妖刀引燃,將導致違規,並遭受女總裁的製裁。雖然她的強度高達52,卻也似乎可以一戰。這固然會失去完美清理的機會,但活著比什麼都重要。相反,如果在此仍然迂腐地遵守規則,將會麵臨一個強度在70以上的怪物……那東西捏死所有人都將像虐蟲子一樣簡單,就連主宰也將淪為它的刀下亡魂。想至此,殷璃便也提了口氣,雙腳纏在吊燈繩索上,倒鉤下身體,從燈條的縫隙中向外探去,抬弩默默瞄準。她清楚地看到了門外的一切。死命拔刀的史自強,眼中已經泛出了些許黑光,太刀也已經成功抽出了2/3,不能再等了。殷璃就此一個咬牙,緩緩扣向了扳機。不管了,即便沒有李清明的允許也無所謂,事後被逐出隊伍也無所謂,眼下決不能再冒險,這一步隻有這麼解!正在此時。「猜不到!打死我也猜不到!」一個莫名其妙的聲音從最內側的屏風後喊了過來。隻見吉小祥抓著頭,一臉冥思苦想地衝了出來,遠遠朝史自強喊道。「李清明到底躲在哪裡了啊!」「」全場問號,便是史自強也懵了,抽刀的手當場一縮。門外,張三更是要死了一樣吼道:「彆理她!彆去想李清明躲在哪裡!恨意!給我爆發恨意!!」史自強也緊跟著咬了口舌尖,麵目再次猙獰起來。恨意……恨意……不去想李清明躲在哪裡……不去想……啊啊啊……越是不去想就越在想啊……李清明李清明……到底躲在哪裡了!!不僅如此,售樓大廳內的吉小祥甚至火上澆油,四處蹦躂起來。「在這裡嗎沒有啊。「還是這裡也沒有。「好怪啊,明明就在眼前,可就是怎麼都找到。「竟然有這麼精妙的躲藏地點!「不搞清楚死都不瞑目啊!」麵對如此殘忍的挑逗,門外的史自強已經快崩潰了:「你……是……魔鬼麼……」吉小祥終也有些不忍地舒了口氣,接著緩步朝史自強走去,鼓起勇氣,儘量直視著他說道:「我倒覺得,這個世界才是魔鬼。「它一切的設計,都是為了讓你忽略本來重要的事情,從而成為一台實現某個宏大目標的機器。「我見過的每個人,都對他們眼前要做的事情堅信不疑,覺得這就是人生的價值,認為這就是自己的使命。「但無論他們怎麼去提升價值,完成使命,卻依舊苦惱著麻煩不斷的現在,焦慮著求之不得的未來,包括我也是。「隻有李清明,他和所有人不一樣,他不在乎所有人在乎的那些東西。「你能想象麼,現在的他,隻是在全心全意的躲貓貓。「躲在了一個你絕對找不到的地方,就算天黑了,也絕對一動不動。「對他來說,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無論他是歲還是0歲,無論這個世界試圖怎樣的改造他,這點都不會有任何改變。「而你,史自強,如果你的內心也有這樣一顆種子。」說至此,吉小祥已走到門前,微笑著,輕柔地點了點頭。「那麼我,恰恰是從魔鬼的掌心中喚醒你的那個人。」咣——其實吉小祥還沒說完,史自強就已經跪倒在地,連著太刀一起拍在了地上。他擦著眼睛抬起了頭,不服輸地抽泣著道:「去他媽的怨念……去他媽的企業……去他媽的世界……「做不到了……不做了……我根本不是這樣的人!「我……要……找李清明!「我一定,找得到李清明!!!」此刻,吊燈頂的殷璃算是徹底傻眼了,差點掉下來。這就是終極無敵躲貓貓的威力是我落後時代了麼難道沒品的又是我便是接待台後麵的葉淺都不禁被感染到了。教練,我也好想躲貓貓!而接待台前的女總裁,雖然完全無法理解這段情緒的理由,卻也努力地感受著,感動著,滿足著。至於門外的張三,已接近崩潰。「史自強!!在說什麼鬼話!!我們準備了這麼久就……就這樣!」他抱著頭懇求一般哀嚎道,「求求你了!快給我動手啊!就這麼放棄,你對得起父母麼!!想想你母親失望的表情和孤苦的餘生!給我拔刀啊!!都這種時候來還能後悔麼!!!」「後悔……是的,後悔。」史自強突然兩眼一直,抬手摸向了前胸的口袋,「我做不到了……我……後悔了……」然而這一摸卻摸了個空,口袋內空空如也。史自強也就此一僵。是啊。後悔也沒用了。我已經沒法回頭了。也就在此時。一張小小的,精致的便簽從門縫內塞了出來。上麵畫著一盤紅繞肉,還冒著熱氣。接過它的瞬間,史自強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下午,那個香香的廚房。「媽媽,我又搞砸了。」「沒事的,努力過,身體健康就好。」「身體健康有獎勵嗎」「你想要啥」此時此刻,史自強一點點地將便簽展開,像個炫耀寶貝的孩子一樣,微笑著現給了玻璃門內的吉小祥。「這是……紅燒肉兌換券,厲害吧」「啊……厲……厲害了……」吉小祥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伸手道,「這柄刀能塞進來給我保管麼。」「不不不……它太危險了,你永遠都不該接近它!!」史自強像是急著把什麼臟東西從小孩眼前藏起來一樣,抓起太刀反手一甩,將其遠遠扔到了身後。「史!!自!!強!!」石壇後的張三瞪目而起,「你在自殺!!!還在殺死我!!以為這樣李清明就會放過你麼就算李清明放過你,大老板會放過你麼」「我從不奢望被任何人放過。」史自強扶著地顫顫起身,再看向氣急敗壞的張三,不禁笑出了聲,「倒是你,一個笑匠,不享用故事也不去製造歡愉,反而執迷於某種世俗的渴望,將自己活成了笑話。」「…………你死定了,史自強,這次真的死定了。」張三說完便惶恐回頭,扭身便跑。史自強倒也不追他,隻轉過身,與吉小祥小心翼翼地躬身道:「謝謝你,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向導。」「彆……我甚至……還不是個向導……」「但你已接近了向導最初的本質了。」史自強接著一臉期待地望向售樓大廳內,「現在開始,除了找李清明以外,我不會做任何事了,你們要擊殺我也無所謂,我不會躲閃也不會反擊,這就是我最後的態度。好了,沒事了,你躲回去吧,離我遠點。」「後……後後……後後!!!」吉小祥突然著急忙慌要喊什麼,卻又因為太著急而喊不出來。史自強微微一滯,接著猛一瞪眼回身望去。這個瞬間。他看到了一柄黑氣滔天的妖刃。而抽出它的。正是那個穿著紅毛衣的女人。那個女人心馳神往地,非常輕柔地,毫不費力地,將刀刃一點點抽了出來,口中難以自抑地發出了得意的嗤笑:「早說要這個啊,我多的是。」........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