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
登州百戶衛所。
賈環背靠太師椅,皺眉沉思。
一連多日,毫無收獲。
實在不行,隻能返回京師,直接調查東平王府。
既然開始,就絕對不能中斷!
這時,一個錦衣衛推開門,恭敬道:
“大人,濟南府總旗請謁。”
“讓他進來。”
片刻,一位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走進衙署,虎背熊腰,麵闊濃眉。
他抱拳執禮:
“拜見千戶大人!”
賈環審視這位總旗:
“有事直說。”
總旗不假思索道:
“賈大人調查東平王穆家的消息鬨得沸沸揚揚,小的從濟南府趕來,特來提供一條線索。”
賈環起身斟茶,將熱氣騰騰的茶杯遞了過去:
“敢問尊姓大名?”
總旗受寵若驚,恭聲道:
“小的綽號綿裡針,上一屆龍虎榜的第一百八十七名。”
“難怪。”賈環笑道:“綿裡針?擅使暗器?”
先天境七重的內氣波動,實力不俗。
綿裡針點了點頭,遲疑許久,鼓足勇氣道:
“小的想加入祈安房千戶衛所,懇請大人收留,小的甘願降職為力士!”
千載難逢的機遇,再厚臉皮也要抓住。
“說說線索。”賈環喝了一口茶。
綿裡針不敢隱瞞,如實說道:
“七年前,小的還是登州衛所的小旗,某天,王府一夜杖斃七個侍女,據東平王所說,她們得了麻風病,怕傳染給百姓,索性杖斃焚燒,連屍體都燒成灰燼。”
“錦衣衛調查此案,蓋因死無對證,沒有家屬告官申冤,又無權審問王府,調查無果就擱置了。”
賈環注視著他,“然後呢?”
綿裡針一五一十說:
“小的私自查過這樁案子,當夜,還有一個侍女從臭水溝逃出王府了。”
“據她口述,親眼目睹了王府有人生食女子肝膽!”
賈環霍然起身:
“那女子呢?”
綿裡針拿出無常簿,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地址,“七年前還在登州,她逃出去未脫奴籍,拿不到路引,應該不能移居彆處。”
“找到她!”賈環拍了拍他肩膀,沉聲保證道:
“辦好此案,我給南司呈文,將你調入麾下。”
“多謝大人!”綿裡針喜不自禁,改變命運的機會隻有一次,他要抓住了!
賈環從檀盒裡取出三塊金錠,“送給這位女子,讓她儘量配合。”
“遵命!”綿裡針即刻去辦。
……
深夜。
綿裡針帶來了一位二十八九歲的樸素女子。
“請坐。”賈環嗓音溫和。
女子眸光緊張,雖然不知年輕人是什麼官位,但身上的威壓竟然蓋過當年的王爺。
賈環開門見山:
“那一晚,你看到了什麼?”
女子杏眼圓睜,恐懼席上心頭。
她臉色蒼白,長久無言。
賈環沒有催促,靜靜等待。
或許是想到三塊金錠的恩情,女子勉強緩過神來,顫聲道:
“園苑滿地鮮血,一個怪物在生吃姐妹們的肝臟。”
“怪物?”
“是……是一個人,長得像怪物,手心還會發光。”
聞言,賈環攤開手掌,內氣外放。
女子嚇得魂飛魄散,差點跌落在地,“是……是這樣。”
賈環和綿裡針對視一眼。
指玄境武夫!
“你還記得凶手那張臉嗎?”賈環柔聲問。
女子麵如白紙,勉強平複心緒,蠕動嘴唇說:
“雖然離得很遠又趴在茅房窗戶,但一輩子都不能忘,前幾年還整夜做噩夢。”
“他滿臉疤痕,嘴巴往外凸……”
“等等。”賈環打斷,“傳令,讓畫匠進來!”
他的麾下有精通驗屍的仵作,也有手繪嫌疑人畫像的畫匠。
半盞茶後,一個矮小的錦衣衛入內,手裡拿著筆墨卷軸。
女子描述,畫匠繪肖像。
足足過了兩刻鐘,畫匠將卷軸呈給賈環。
賈環盯著醜陋無比的肖像圖,一看就猜到是修煉毒功導致毀容,嘴唇外翻格外明顯。
……
深夜兩更天,登州煙雨樓。
暖閣裡,賈環將卷軸遞給一個鬢發須白的青衫老人。
“七年前就是指玄境武夫,還有這張畫像,他是誰?”
青衫老人端詳半晌,“稍等。”
他離開煙雨樓。
直到黎明前夕,青衫老人趕了回來,篤定道:
“萊州海盜晁雄,在齊魯大地赫赫有名,指玄境三重的修為。”
海盜?
賈環目光森然。
你一個異姓王勾結海盜做什麼?簡直狗膽包天!
“以煙雨樓的名義約他。”
轟!
聽到這句話,青衫老人斷然拒絕,厲叱道:
“賈千戶,您這是要砸了煙雨樓招牌,此事過後,這匾額就聲名狼藉了!”
賈環掏出三本次頂級秘笈,重重拍在桌上。
青衫老人掃了一眼,僵硬的臉龐露出苦笑:
“賈千戶,這是底線。”
賈環笑了笑,平靜道:
“你們內部很清楚,我向來對煙雨樓厚道,始終秉承利益交換的規矩,而且出手闊綽,但我除了是龍虎榜魁首以外,我還是錦衣衛千戶,我完全能命令你們做事。”
“一個生吃女子肝臟的畜生,從道義上說,煙雨樓就該施以援手,替武林鏟除喪儘天良的禍害!”
“至於害怕被指責淪為朝廷走狗,嘴巴長在你們身上,連話都不會說麼?”
青衫老人沉默。
賈環耐心等待回應。
他肯定不能魯莽緝捕,海盜熟悉海域,一旦乘船逃脫,漫無邊際的大海,去哪裡抓人?
隻能請畜生入甕!
青衫老人歎了一聲,刻意強調:
“賈千戶,晁雄可是宗師三重!”
“我自有應對之策。”賈環看向他,直白地說:
“跟我保持友誼總有好處,若他是正派君子,煙雨樓可以緘默,但修煉毒功都到毀容地步,殘害女子如割草,煙雨樓總要心懷良知吧?”
青衫老人思慮許久,拿走三本秘笈,斬釘截鐵道:
“請賈千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賈環頷首,叮囑一聲:
“儘量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