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深了。
海寒總是喜歡在夜裡來觀看碧藍島的海潮。
遠處,是碧藍島的燈塔,為漁船在夜晚中照亮方向。
一月的碧藍島,天氣還是有幾分寒冷,但是海寒身上的衣服卻並不算有多厚實。他喜歡感受海風吹拂的感覺。
然後,他看著眼前的大海。
碧藍島上,幾乎人人都會遊泳,人人都會捕魚,對他們來說,海水的氣息似乎是從出生起就銘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裡。
海寒當然也不例外。
小時候,他跟著島上的其他孩子,經常到海裡麵遊泳。無論海潮有多大,他們永遠都能化險為夷。在海底潛泳,也是家常便飯。
但是現在……
海寒不會再下水了。
“海寒,海寒!”
海寒聽到身後有人在喊他。
那是他姐姐海茵。
“姐……”海寒還來不及說話,姐姐就走過來,將一件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我早就知道你會就穿這麼點衣服出來,你也不怕凍著嗎?”
“姐,我沒事的……”海寒早就猜到姐姐有可能會來找他,“我隻是喜歡在這個時候來聽海潮。”
他撒謊了。
其實海寒他是來附近找一個人。
隻不過,他得瞞著彆人。
海寒看著眼前的燈塔,說:“爸爸明天就要坐漁船回來了。”
“我們碧藍島的傳奇捕手和神箭手嘛。”一提及父親,姐姐就露出非常歡快的表情來,“好了,彆說了,我們快點走吧。風那麼大,你就真的不怕感冒是不是?還有,你作業都做完了沒?”
“姐,你最近嘮叨勁兒快趕得上媽媽了。”
雖然說是那麼說,但海寒卻是也知道姐姐海茵是非常愛他的。
“真是,媽媽老是說,你更像他小時候,喜歡到處瘋玩。我每次都很懷疑的。”
“舅舅不也那麼說麼?”
“誰不知道舅舅最疼你了!他的話,我可不敢全信。好了,海寒,以後千萬不要再一聲不吭地跑出來了。”
“知道了,姐姐。”
海寒接著就跟著姐姐一起離開。
路上,海寒一直下意識看著身後某個方向。
那個地方,埋藏著海寒心頭的一個大秘密。
“你在看什麼呢?海寒?”
聽到海茵的話,海寒立即開始岔開話題:“姐,我忽然想到,你最像媽媽的一點,就是學東西特彆快。”
弟弟轉話題那麼生硬,海茵也沒在意,說:“哦,是嗎?”
“媽媽以前不是跟冷阿姨學畫畫嗎?美術很看天賦的,結果媽媽學的特彆快。聽說爸爸當初就是看媽媽畫畫才對她一見鐘情的。”
“也是,但可惜媽媽現在跟著舅舅一起做殯葬了,都不畫畫了。”
跟著姐姐,海寒一路回到了家裡麵。
“媽媽,我帶弟弟回來了。”
一進門,海茵對正在織圍巾的母親說:“他又是一個人跑到燈塔那去了,那距離海岸太近了,我就怕漲潮的時候出什麼意外。”
“海寒,你又不聽話。”正在織圍巾的母親紀丹姝看著兒子,嗔怪地說道:“你就那麼喜歡燈塔那嗎?”
“媽媽,你就當我是喜歡那邊好了。”
“你啊。”母親拿著手上織了一半的圍巾,說:“這條圍巾,就是我為你織的。你以後彆老是大冷天就穿這麼點衣服出去了,你們男孩子雖然體質好,但是也彆老是這樣啊。你要知道,我們島上就隻有一家衛生所。”
“嗯,知道了。”
海寒這話,誰都看得出來,他完全是言不由衷。
“海寒,你彆這樣,好好和媽媽說。”
海寒隻能看著母親紀丹姝,重重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海寒,你過來。”紀丹姝拉著兒子的手,好奇地問:“你以前很喜歡去海泳,但是最近都一直不去了,隻是一直坐在海岸那。你到底是怕海還是不怕海啊?”
“我不喜歡碧藍島外的大海。”海寒直言不諱道:“不,應該說,我厭惡那片大海。”
聽到這裡,紀丹姝臉色微微一變。
“海茵,你回房間去吧,我有些話要和海寒說。”
海茵不知道母親要和弟弟說些什麼,但是也沒有多問什麼,直接就離開了。
紀丹姝抓緊海寒的手,壓低聲音對他說:“你是不是,聽到有人說些什麼了?”
海寒看著紀丹姝緊張的神色,說:“媽媽,你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聽到有誰和你說了什麼關於大海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忽然間,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丹姝,丹姝!”
紀丹姝聽到這個聲音,連忙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一個大胡子男人,說:“丹姝,是這樣的,李家姥姥,去世了。”
“好,我知道了。”
紀丹姝的家庭,是這座島上做殯葬生意的,她本人是一名手藝非常高超的入殮師,能將各種屍體化妝得惟妙惟肖,讓死者走得體體麵麵。
紀丹姝的父親去世後,這門手藝就流傳到了她和她哥哥紀丹陽手上。
對國人來說,死亡總是一件非常忌諱的事情。所以,做殯葬生意的人,始終會被很多人看做不吉利。
但是,在碧藍島上,卻是一個例外。這座島上的人,非但不歧視他們,相反,紀家在島上很受歡迎,逢年過節,島民們總是紛紛會上紀家來。
此時雖然夜很深了,但紀丹姝還是速速趕到了李家姥姥去世的地方。
李姥姥年紀大了,這次走得非常安詳,也算喜喪。隻不過,家人一直以為她是睡著了,到晚上吃飯才發現不對勁。這時候,屍體已經有些僵硬了,所以要紀家人過來處理一下。這個時候,紀丹姝的哥哥紀丹陽已經到了。
“哥……”
“丹姝,你來了?”紀丹陽看著妹妹,說:“李姥姥平時對我們一直那麼好,沒想到……”
在場的家屬們看著屍體已經冰冷的李姥姥,詭異的是……沒有哪怕一個人哭。
非但沒有人哭,甚至家屬們還有說有笑地接待紀丹姝。
“丹姝啊,”此時說話的是李姥姥的老伴,“真是勞煩你們了。我這老太婆,走也不挑個好時候,大晚上的,還麻煩你們過來一趟。”
“沒事,”紀丹姝麵對著沒有半點悲傷表情的李大爺,也是絲毫沒覺得有半點奇怪,習以為常地說:“隻是沒想到李姥姥前幾天看著還挺好的,這就……”
說話間,她的眼神也有幾分落寞。
“都是命啊。”李大爺歎了口氣,說:“不過她也94了,這個年齡走,也不錯了。我也想過了,我現在這肝癌也不治了,明年,我就能跟著她去了,咱們很快就又會重新見麵啦,所以不必擔心。”
“李大爺,你這……”
“乾嘛非得花那個冤枉錢,還得到城裡麵去化療,忒麻煩了。丹姝啊,等我走了,我的遺體遺容,也交給你來整理了。你這手藝,和你爸完全一脈相承,厲害得緊。等咱們走了,這房子,也就能留給我小兒子結婚用了。”
“李大爺,那你放心,我的手藝,肯定沒問題。”
隨後,紀丹姝過去幫助哥哥,擦拭李家姥姥的僵硬遺體。
“李大爺還真是看得開,”紀丹姝對哥哥說:“正好明天你姐夫坐船回來,也能幫著咱們一起操辦操辦李家姥姥的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