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解釋,“這些都是逛街的時候我特意給你挑的。”
“這是鳳冠,霞帔,步搖,瓔珞……然後這個蜀錦呢,我特意挑了兩種顏色,你覺得這個墨綠好看還是朱紅好看?”
“嗯……我想,這個朱紅更適合你,可以裁作一套嫁衣,你穿了一定頂好看!”
懷喜眼睛猛然間泛酸,視線模糊不清。
低頭的少女根本沒注意上方的人淚眼朦朧,半天說不出話。
她沉浸在為對方舉辦婚禮的想象中,認真的將箱子內的物件拿出來擺放,過目,篩選。
“當初在學院的時候,我與淮之相談甚歡,可我也絕非那見色忘義之人,一早就看出來你心係竹影。”
“竹影那家夥話少,不懂情趣,長得有點點黑,不過是勝在踏實,把你交給他我還是挺放心的。”
“等過幾天,我便找個時機,讓你離府與他相聚。”
“這些嫁妝能置辦兩套宅子,富餘的還能讓你老老實實躺平!”
忽地,沈清棠感到背後一重,懷喜緊緊抱住她,哭得又急又惱,“奴婢不要,奴婢不要!”
“小姐這是何意!是不打算跟我們走了嗎?”
沈清棠轉過身來,捏著帕子替她擦淚,深深歎氣,“小喜子,我是沒希望了,但是你可以啊,你才十六歲,將來還有大把的人生可以過,沒必要把時間全部耗費在這內宅裡。”
“你能嫁給喜歡的人,安安穩穩過一生,應該高興才對。”
今天上午,她聽明白李長策話裡的意思了——趁她沒有做出什麼實際行動之前,最好是趕緊回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想到自己有五個月可以與李長策周旋,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放懷喜走,也是皆大歡喜的。
省得最後懷喜要因為她而受苦。
可懷喜的倔強是沈清棠完全沒料到的。
這小姑娘向來是什麼都聽她的,此時卻死都不肯退一步。
她磨了半天,小姑娘反倒哭得更厲害了,最後她隻能點點頭,“好,那就留下來,等你想嫁人了,隨時可以跟我提。”
懷喜點點頭,總算是不哭了。
小姑娘生怕她再提放奴的事,便匆匆找了個由頭去屋外忙了。
風吹帷幔動。
折騰半天,沈清棠困意來襲。
李長策悄無聲息的來到榻前,少女的嘴角流淌著晶瑩……
她側躺在榻上,薄紗勾勒雪白的身姿,修長的腿微微曲著,枕在臉邊的手指輕輕一動,似乎在做著美夢。
他彎腰,好奇的湊在她臉前,凝視了一會正要抽離,對方卻睜著迷離的雙眼對上他的目光。
沈清棠飽含困意的眨了眨,很快又漸入佳境。
夢裡,沈清棠與喜歡的人在院子裡品茗,下棋。
陽光正好,照著青年的臉熠熠生輝,白得模糊,她怎麼也看不清。
李長策盯了一會,少女再次睜了眼,緩緩問他,“喂,我們去哪?”
他低頭認真瞧她,烏黑的發散在枕邊,兩鬢被潮濕的汗水打濕,一雙惺忪的睡眼無法聚焦。
這很明顯不是在叫他。
“你想去哪?”
雖然知道是夢話,他還是下意識的回答她。
沈清棠勾著唇笑了一下,那模樣彷佛吃醉了酒,喃喃應下,“去……青山好不好?”
“好。”
青年嗓音純粹甘冽,猶如一股涼水,滌蕩了她一身的悶熱。
她癡癡一笑,“夫君最好了。”
青年漆黑的長睫輕輕一動,麵無表情的看著少女的臉。
原來夢裡的人是他?
這夢話是與他說的嗎?
他嘴角輕彎一絲弧度。
窗外的蟬聲又鳴,沈清棠翻了個身,身上的燥熱消減不少,不僅如此還有些涼颼颼的。
迷迷糊糊的睜眼,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的臉越發清晰。
青年眉弓透著冷,直勾勾的盯著她。
“醒了?”李長策看著對方烏黑的眼珠一點點聚焦,倒映著他的臉。
少女神色慌亂的捂著衣衫,她原本穿著白色的裡衣,可盛夏太熱,無奈又換了件薄紗,裡麵著了件小衣。
她咬了咬唇,尷尬的“嗯”了一聲。
“醒了就收拾收拾,過幾日我們去青山。”
“嗯嗯,啊?”
沈清棠一臉迷茫的看著他,“怎麼忽然要去青山?”
李長策俯身,指尖輕輕觸了觸她的嘴角,最後停在她兩瓣唇間,“方才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夢話,本侯權當是消遣吧。”
沈清棠下意識的抿了抿,正好壓在他的拇指上,這動作好生曖昧。
她慌忙拿開對方的手,才發現自己流了好多口水。
夢話?夢話!
她好像是說過青山吧?
李長策將口水擦在她臉上,又摸了摸她的腦袋,一臉寵溺道,“起來醒醒神,不許再睡了。”
沈清棠大腦不太清醒,怔怔的坐在床上,看著青年離開的背影,那蜿蜒的卷發張揚不羈,從這她才徹底醒神。
青山是東城郊外的一個地方。
江行簡以前跟她說過那兒風景極好,很適合品茗下棋,坐看雲起時。
可他還沒帶她去,他人便戰死沙場了。
一連過了無聊的五日。
李長策除了晚上留宿,將沈清棠當做抱枕,白天也很少出現在家。
聽說他經常去軍營處理要務,總是早出晚歸的。
經常是沈清棠睡著之後,半夜才摸到熟悉的身影,次日一早又不見人。
在此之前。
沈清棠一直以為李長策是封侯之後便過著紈絝的生活,畢竟他平時看起來很是散漫,麵對朝政也總是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渾身上下沒一點班味。
誰知道他認真起來如此忙碌。
直到五日末,李長策像是休了雙休一樣對沈清棠說,明日出發青山。
一早上的什麼都為她準備好了,就等她洗漱用膳後出發。
李長策說要低調行事,隨從也隻是帶了十幾個,帶刀暗衛除了銘光,還有五個高手。
迎春和懷喜自然是跟著一起來的,路上方便照顧沈清棠。
沈清棠心裡還是挺開心的,畢竟可以暫時逃避喝中藥了!
上馬車的時候,門口還有宮裡的太監來傳話。
是來宣李長策進宮處理要務,可他三言兩語就推脫了。
侯府外,坐在車裡的沈清棠拉開簾子遠遠望去。
李長策了一身玄黑色蜀錦,黑紅的封腰帶下沒有墜任何配飾,玉冠半束的微卷發隨著晨風輕動。
他麵無表情的站在石階上,跟著宮裡的人說著什麼,沒多久那人便不纏著他,轉身帶著手下離開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