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擴搞了一次野炊之後,張文遠第二天就去見時文彬,時文彬聽說他已經成功地說服了馬擴退兵,心裡十分高興,“好,好,好,就按你說的做,老夫這就發下布告,開始募兵。”
張文遠大喜,又趁機建議道,“小可建議把鄉兵的軍營設在城外,可以縣城形成掎角之勢。”
時文彬自然是全盤采納他的意見,大手一揮就在南城門外給他劃了一塊地皮讓他們自己去修建營房。張文遠大喜,隨即又提出了糧食的需求,“恩相,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去領取那一千石糧食。”
時文彬頓時眉頭緊皺,“這個……縣裡雖然還有一些存糧,但那是常平倉的,萬萬不能動的,老夫最多隻能給你五百石,剩下的就要你自己去想辦法了。”
中國從漢朝開始就建立了常平倉製度,在市場糧價低的時候適當抬高糧價大量購入糧食,到了糧價較高的時候就開倉放糧,借以打壓糧價。此舉不僅可以保證國家必要的糧食儲備,還能減輕百姓的經濟負擔,穩定糧食市場,防止“穀賤傷農”和“穀貴傷民”的慘劇發生。
這個製度到了宋朝已經非常完善了,幾乎每個州縣都有自己的常平倉,鄆城縣當然也不例外,城內就有常平倉,但因為最近兩年鬨土匪,導致秋收工作不是很順利,常平倉的屯糧也受到了影響,加上城外那五百張嘴的消耗,現在糧倉的存儲已經到了警戒線了。而現在又已經入冬,過完年就到了青黃不接的季節了,到時候糧價肯定要上漲,常平倉裡的糧食必須在那個時候派上用場,否則就要影響他的官聲。
想明白了這一點張文遠就無語了,“五百石也不夠啊,這可咋辦啊?”
時文彬見他愁眉不展,就開口勸道,“你先前說要對新募的鄉兵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封閉訓練,老夫認為其實大可不必,完全可以讓他們在家吃飯,每日發放五升米糧,這五百石就足夠了。”
張文遠搖頭道,“不行啊,這些人都是些烏合之眾,必須進行封閉訓練,否則難以形成戰力。既然縣裡隻能拿出五百石,那剩下我自己去想辦法,但是明年夏收以後,相公你可得幫我把這個缺口補上才行。”
時文彬見他這麼堅持,也不多勸了,笑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老夫就依了你,老夫一定答應你,明年夏收以後就給你補上!”
張文遠連忙拱手相謝,“多謝恩相大力支持!”
明確了債務關係張文遠就去了黃家,作為鄆城縣的第一大家族,他們的莊子裡存糧十分豐厚,拿出五百石糧食來並不是難事。到了黃家莊園,遞上名刺,在前院等了一會兒黃贇就出來了,見到他就哈哈笑道,“哎呀,求之,我已經掃榻多日,隻等你登門,你卻總也不來,今日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他們兩家雖然已經達成了戰略合作,張文遠和黃贇的關係也算熟稔了,也經常互相開玩笑,但他其實不怎麼喜歡和他來往。一想到他不經過自己的允許就偷偷地破解自己的蜂窩煤秘方,破解不成又威逼利誘自己,他的心裡就十分不爽。
張文遠一邊打量著黃府的格局,一邊敷衍道,“我倒是想經常來找你飲酒取樂,但你不是在準備科考嗎,我哪敢來打擾你?”
黃贇哼了一聲,“哼,我才不信呢!你這人哪兒都好,就是有些假惺惺的,一點兒都不爽利!”
張文遠無語,心說我不爽利,你也不咋樣,咱倆半斤八兩!
兩人一起到了二進的會客室,仆人奉上香茗,張文遠才說明了來意,“咳,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黃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發放下茶杯笑著問道,“哦,到底什麼事需要你親自來走一趟啊?”
張文遠從褡褳裡拿出一張募兵的布告,笑道,“上次說的退兵的事我已經辦妥了,馬擴不僅答應了退兵,還答應幫我們訓練鄉兵,縣裡馬上就開始招兵了,我今天就是來和你商量募兵的事的。”
聽說他是來和自己商量募兵的事,黃贇的心裡很受用,但麵上還是遲疑地看著他,故意問道,“籌建鄉兵是縣裡的事情,你為何要來與我商量?”
張文遠心說你就裝吧,我就應該給你帶個超大號籮筐過來,讓你一次性裝個夠!
“這事事關重大,你們黃家又是本地大族,在鄉野素有名望,我們當然要尋求你們的支持。”
黃贇擺了擺手,謙虛地都按,“過譽了,過譽了。我們黃家隻不過是仗著祖上餘蔭過活罷了,哪裡稱得上素有名望?不過,你要我們支持什麼呢?”
張文遠苦歎連連,“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們的鄉兵要先集中訓練一個月,需要一千石糧食,但是縣裡隻能拿出五百石,剩下的五百石需要我自己想辦法,我也想不到其他辦法,就來找你了。”
黃贇苦笑道,“原來你是來打秋風的啊!”
張文遠也苦笑道,“我可不是打秋風啊,我是來找你借糧的,縣裡可以寫借條,明年夏稅收上來以後就還你。”
黃贇笑道,“有利息嗎?”
張文遠差點兒暈死,“有,當然有!放心吧,我也不白借你的糧食,為了酬謝你們黃家借糧給縣裡,縣裡可以讓你們出一百人加入鄉兵營,並且由你們指派親信之人統領,相當於縣裡免費幫你們黃家訓練一百個家丁,這個條件夠優厚了吧?”
黃贇不以為然地道,“我要這些家丁有何用?”
張文遠不得不再販賣一次焦慮,“這位兄台,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咱們的太平日子快要結束了,趕快未雨綢繆吧!”
黃贇連忙打斷了他,“得,得,得,彆說了,又是內憂外患那一套,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張文遠哈哈一笑,“那你說到底借不借?”
黃贇斷然道,“借,當然借!你雖然有點兒危言聳聽,但也有點兒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張文遠朝他比了個大拇指,信心十足地道,“兄台,十年以後,你一定會為今日的決定感到自豪的!”
黃贇撇了撇嘴,“你隻要彆讓我後悔就行!”
張文遠笑了笑,“不說了,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黃贇哪肯讓他走,“你好不容易來我家一次,無論如何都要用完午飯再走!”
張文遠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快到正午了,就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他們都已經是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了,吃他一頓飯怎麼了?等飯的功夫,他就提出去拜訪他老爹黃煜,“好不容易登了你的門,於禮來說我應當拜見一下令尊,不知是否方便?”
黃贇苦笑道,“咳,真是不湊巧,家父一早就進城去了,隻能下次了!不過我二姐在家,要不讓你倆見見?”
張文遠差點兒暈死,“算了,算了,你可彆壞我名聲!”
黃贇不以為然地道,“這個世道隻有妻子給丈夫守孝的,哪有丈夫給妻子守孝的,你這廝畫蛇添足、矯枉過正!”
張文遠喝了一口茶,裝作十分痛苦地道,“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現在真的沒那個想法!”
黃贇道,“我是真覺得你們倆挺合適的,要不,你再考拉考慮?”
張文遠真後悔留下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暫時沒有續弦的打算,你再說我就走了啊!”
黃贇連忙閉了嘴,“好了,好了,不說了,咱們吃飯喝酒!”
作為鄆城縣的大族,張文遠原本以為他們家的飯菜會很精致可口,但嘗了幾口之後他就發現其實也就那樣,自己家的炒菜就比這些菜好吃多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大吃大喝的時候,房間的屏風後麵竟然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一直在關注著他。兩個女人在屏風後麵觀察了很久才回到內宅,年長的就對年少的道,“這就是淑美給你說的親,你以為如何?”
這兩人正是黃贇的母親董氏和二姐,黃二娘還沒說話,早就看完戲回到房間裡的黃煜就直言不諱地說道,“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常年沉淪下僚,身上沾染了不少市井習氣,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董氏見丈夫把他貶得這麼低,忍不住道,“你說了這麼多,難道是想說他是配不上咱家二娘?”
黃煜搖頭道,“倒也不儘然,此人雖隻是個微末小吏,但終究還是有幾分歪才,二娘給他續弦也不虧,但必須要用蜂窩煤的配方當聘禮才行!”
聽到這話的黃二娘心裡就陣陣發酸,在父親和兄弟的眼裡,自己隻是一個用來換取家族利益的籌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