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雲這邊剛安置好小廝就來報說唐員外求見。
姓唐?!
不會是唐宋家的人吧?他記得唐宋家好像現在也是皇商了。
看見走進來的唐家主,常青雲都驚訝,竟然真的是!
唐家主進來了之後直接規規矩矩地給常青雲行禮,這反而讓常青雲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他站起來把唐家主給扶了起來。
“唐伯伯沒有人在,不必要行禮的,我跟唐宋是好友,你也是我的長輩。”
常青雲竟然這樣直白地說自已跟唐宋是朋友,說得唐家主眼眶都有些濕,他堅持要行完這個禮。
“平陽侯,難得你還當唐宋是朋友,在下……”
他真的說不出來心中的那種感覺。
以前他對唐宋傾注了很多的心力,也對唐宋滿懷期待,供唐宋上學,想著的就是唐宋以後能夠帶著唐家一起改換門庭!
唐宋會是唐家的驕傲!
可是在唐宋的手受傷了之後,這一切都完了,唐宋再也無法參加科舉了,他止步於舉人這個位置!
按照唐家的財力來說,給唐宋捐個官或者是找點關係補個官,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是唐宋有自已的驕傲,他拒絕了!
唐宋甚至丟棄了自已之前所學出來跟著他一起跑船,學著做生意,看著自已兒子從眼睛裡邊有光,到現在一點點地陰沉下來,唐家主實在是心疼。
唐宋沒了光明的前程之後就連唐家人都多是不服唐宋的,覺得唐宋既然右手殘疾了,那就沒有資格再接手唐家的生意,沒有資格去競選下一任的唐家家主。
唐家主一路走來,看到過太多的人情冷暖了。
常青雲現在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他和唐宋是朋友,太難得了!實在是太難得了!唐家主怎麼能不落淚呢?
就是站在門口外邊不敢進來的唐宋也流淚了!
有常青雲這一句朋友,他覺得自已好像又生出了無限的力量!
“平陽侯!”
唐宋克服自已的心理壓力,走了進來,他也是規規矩矩地給常青雲行禮。
“唐宋!沒想到你也在,太巧了!”
他鄉遇故知啊!
常青雲開心。
“叫什麼平陽侯,以後你還是叫我的字吧,我老師給我取了字了,淩霄,以後你就叫我淩霄好了!”
唐宋執意要規規矩矩地把這個禮給行完,他直起身子來,這才朝著常青雲露出一個笑臉。
“規矩是不能破的。”
常青雲承認他是朋友,他就已經很開心了,正是因為這樣子,他更要講究規矩!
原本兩個人是同窗,還同住在一起,現在的身份卻已經有天壤之彆。
常青雲也對自已的這個新身份有些還適應,在皇帝麵前他當牛做馬,伏低做小的,一時間身份還沒轉變過來。
當看見唐宋父子兩個對他三拜九叩的,他才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森嚴等級有多麼的可怕。
如果說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所有的人都要對他頂禮膜拜,而他下邊的這些官員們則是除了皇帝之外又一特權階層。
難怪說權力會使人迷失了心智,原來當你真正有權,能夠決定彆人的生死,看著彆人匍匐在你腳下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是不一樣的。
久彆重逢還要多說什麼?當然是喝酒了!
常青雲本身也是一個不擅長說話,不擅長安慰人的。
男人的友誼在酒桌上邊就可以表現出來。
剛開始吃飯的時候大家還拘束,各種講禮,謙讓。
喝到了後邊人都喝蒙圈了,哪裡還講什麼尊卑。
唐宋喝得滿臉通紅,大著舌頭說話:“淩霄,我真的是羨慕你!也真的是佩服你。能夠認識你一場,能夠認識這樣子優秀的你,讓我此生足矣!”
他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淩霄,你知道嗎?有段時間我根本不敢見人,我總覺得大家都在嘲諷!我把自已封閉在自已的房間裡麵,不見天日!”
“那段時間真的很迷茫,很頹廢,不敢見人的,甚至也不想活下去了。我前邊二十幾年所有的努力全部坍塌,我所有的信念全部被摧毀,那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已一無是處,還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當他有一天把茶杯砸在了父親額角上的時候,他才發現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兩鬢斑白,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那一天他才頓悟了,其他的那些人嘲諷的那些人又算個什麼?
他這樣做傷害的隻有最關心自已的人。
他拒絕了父親說給他捐一個官的提議。
他跟在父親的身邊從頭開始學起,把他之前所學的君子之道全部都推翻,他想要接過父親身上的重任!
他長大了,他也想要為父親撐起一片天,也許他沒能達到父親的期望,帶著家族更上一層樓,改換門庭,但是他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成為父親的驕傲!
質疑父親,理解父親,成為父親!
如果父親依舊很辛苦,被欺負了依舊要低頭,那他長大還有什麼意義?
唐宋自從做了這選擇以來就跟在了自已父親身邊。
白天的他內心強大,跟在父親的身邊學習各種東西,為人處事,接人待物,家族裡邊的生意!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開始在懷疑自已的選擇到底是不是對的。
他已經推翻了自已前20多年學的君子之道,給他整個人生三觀都重塑了一遍,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眼睛裡還有光的唐宋了。
“十年運道龍困井!一朝得勢入青雲!”
常青雲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唐宋,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他,跟他碰了一杯,一口喝了下去。
“好!好!淩霄!好一個十年運道龍困井!一朝得勢入青雲!人生得你一個知已,我死而無憾!千言萬語都在這一杯酒裡邊了,淩霄我敬你一杯,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唐家主在一旁偷偷抹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看著唐宋哭出來,發泄出來,他反而安心了。
不管任何時候唐宋都是他的兒子,他永遠以自已的兒子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