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將咬了一口的桂花條頭糕放桌上，站起身。
“小孔，店裡有繩子這些嗎？”
他一邊說一邊脫外套。
葛平安著急了：“不是，老宋你想去救人啊？”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少歲了，天還這麼冷，你下去估計半條命就沒了。”
“而且這大老遠的，跑過去都晚了。”
老宋板著臉：“彆囉嗦，你陪著蘇道長，我去去就來。”
孔瑞陽這會兒也顧不得磨咖啡了，撈起繩子跟老宋一起往江邊跑。
葛平安：“……”
“兩個傻子！”
猶豫了下，他將吃剩的蝴蝶酥一把塞嘴裡。
努力咀嚼吞下後，對蘇塵道：“蘇道長，我，我給老宋送衣服去。”
蘇塵看著他一溜小跑，後麵還跟了兩個咖啡館裡的客人，嘴角揚起。
“爸爸~”阿財不解地看著他，“你不去救人嗎？”
嗯。
這桂花條頭糕是真不錯。
蘇塵滿意地點點頭，聞言笑了笑。
“這要救，那要救，爸爸估計連吃東西的時間都沒有嘍。”
阿財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
“老師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奶奶說是很大的功德。”
玥玥不懂，一畏地點著小腦袋。
蘇塵扯扯兩個小家夥的臉蛋。
“是呀，救人是很大的功德。”
“讓他們得去吧，爸爸有。”
阿財呆住。
蘇塵三兩口將糕點吃下，有點噎。
“阿財，爸爸喝點你的牛奶，可以嗎？”
見小家夥點頭，他拿起杯子，一口就半杯下去。
“呼，舒服。”
“服務員，再來杯熱牛奶。”
葛平安跑到江邊時，已經看不到老宋和孔瑞陽的身影。
倒是邊上的柱子上赫然綁著繩子。
他一拍大腿：“就知道逞強！”
到底還是趴在圍欄那邊往下看。
暮色四合。
他初看之下，就見底下江水在拍岸，激起陣陣水花。
根本看不到人。
葛平安著急拉著邊上的人。
“人呢？剛跳下去的人呢？”
那人搖頭：“我也剛來。”
遠處有人喊了起來：“冒頭了冒頭了！”
葛平安忙看去，果然兩個腦袋露了出來。
“老宋，老宋你悠著點兒，可千萬彆抽筋這會兒！”
而後似乎意識到什麼，他猛地拍了下自己嘴巴。
“可千萬彆再烏鴉嘴~”
因為有人跳江。
原本江邊的人幾乎都彙聚在這一段。
前麵有小車緩緩停下。
江妮掃了眼這邊熱鬨的人群，提醒司機：“你先回去吧，我散會兒步。”
司機不疑有他，很快開車離去。
江妮脫下高跟，跨過圍欄，看著下麵有些灰黑的江麵，沒多猶豫，直直跳了下去。
江麵一小船上。
有人垂釣。
“你沒掛魚鉤。”
“我知道，學薑太公呢。”
“想吃什麼魚？要不我去底下抓吧。”
“魚腥，不吃。”
……
儘管再三被拒絕，熙夢也沒發脾氣。
頓了頓，她問：“給我也來一根魚竿吧，我也試試。”
她拿起魚竿，將魚線用力拋出，很快學著邊上的人，托著腮盯著江麵。
“會有魚上鉤嗎？”
“我怎麼覺得這種情況，就算有上鉤的，也會是……”
“噓！”
熙夢立馬止了聲。
她看著邊上的人在收魚線。
真願者上鉤啊？
不會願者是浮屍吧？
她朝不遠處看去，很快眉頭一挑。
“咦？”
居然是個活人。
那沒魚鉤的魚線赫然將那人裡外困了七八圈。
這會兒她手腳都動不了，嘴裡鼻子裡不住有江水嗆進去。
熙夢再仔細掃了眼。
“還挺漂亮的。”
蜉蝣撇撇嘴：“美醜都不過是皮囊。”
她沒再繼續收魚線，而是靜靜看著江妮用僅剩的還能動的雙腳奮力在江水裡掙紮，偶爾方位正確了，能讓江妮的腦袋短暫露出睡眠，爭取片刻的呼吸，但很快，她的身體又會沉下去。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想死才跳下來的，這會兒也沒想活，卻還要掙紮。”
熙夢點頭：“他們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頓了頓，她補充：“或者難受到什麼都不想不顧了。”
“那你說，讓她死嗎？”
熙夢頷首：“死吧，她不就希望這樣嗎？”
“就是可惜了這張臉，我當初化形的時候怎麼就沒捏出這麼好看的臉呢？”
“你喜歡就把臉皮割下來嘛，反正她死了也會被江裡的魚蝦啃咬。”
熙夢嗬嗬：“還是算了吧，我對容貌沒有那麼大的執念。”
江妮的腦袋又露出了一次。
短暫的呼吸後，她隱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歡呼聲。
好難受啊。
溺死這麼難受的嗎？
比被拒絕的時候難受太多了。
就不能立刻死嗎？
她的雙腳又沒忍住掙紮了起來。
可惜這次她再沒能將腦袋露出江麵。
她感覺自己一點點往下沉。
陰暗，濕冷。
“阿嚏！”
老宋打了個噴嚏，擰了擰鼻子。
發現葛平安給自己披上大衣，挑眉：“怎麼樣？寶刀不老吧？”
“是是是，六個人救呢，裡麵你最老。”
“老怎麼了？我老當益壯。”
老宋嘿嘿笑著過去撥開人群：“水吐出來了沒？”
“吐了吐了，打算送醫院呢。”
有人看到他，豎起大拇指：“叔，你真厲害。”
“對呀，綁繩子的動作太熟練了，以前沒少救人吧？”
老宋擺擺手：“嗨，沒有沒有~”
眼見人被救護車拉走，他才找到脫力的孔瑞陽，跟葛平安扶著一起回去。
到了咖啡館。
蘇塵給老宋畫了避水符，孔瑞陽猶豫了下，去樓上洗漱。
水龍頭才打開，他就愣了一下。
水龍頭的水全是紅的，像血。
眨了眨眼，孔瑞陽又擦了擦眼睛，再度看去，還是一片紅。
孔瑞陽閉上眼雙手合十。
“姑奶奶義父乾媽祖宗……”
“彆鬨了行不行？天還沒黑透啊現在。”
再睜開眼，水龍頭出來的水已經恢複正常。
他稍稍鬆了口氣，開始衝洗。
樓下。
蘇塵狐疑掃了眼前往二樓的樓梯口。
“蘇道長？”
老宋撿起之前的糕點咬了口，瞥見蘇塵這表情，問他，“你發現這店裡有問題了啊？”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是鬨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