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盛枷遠遠便看到雍國公在不遠處等著他,他邁步走了過去。
雍國公道:“出發前,回一趟府,將你與鄭姑娘的婚事定下。”
盛枷道:“我不會與她訂婚。”
“你不與她訂婚要與誰訂婚?鄭家是你的外祖家,你們又從小一起長大,你舅父舅母都對你極為掛心,一心想要將女兒托付給你。你如此性情,除了妍錦還能容忍你,你以為哪家姑娘能與你過得上來?”
盛枷麵色不改:“是我與她過不上來。還有,我的婚事,與你們任何人都無關。往後莫要想替我做任何安排。”
“子女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雍國公府的世子,你的婚事,我如何做不得主?”
“現在想替我做主,早做什麼了?”
說著,盛枷淡淡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雍國公被他這輕蔑地一眼堵得心口憋悶不已,不禁伸手按住胸口。
下人上前:“老爺,您沒事吧?”
雍國公緊了緊唇角,擺擺手。
“死不了。”
江州,鳳合縣。
又過了三日,第二批染病的人終於穩定了下來,病情又都得到了控製。
這一次,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們做了很多單人帳篷,凡治愈者,單獨隔離。
以避免交叉感染。
雖然隔離區氣氛依舊緊張,好在情況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夏桉日夜守在此處,生怕再出什麼差錯,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又清減了下去。
就連蕭易燃這一次也經常在帳篷區,一待就是一整天,隨時掌控這裡的所有情況。
這天,夏桉傍晚監督熬完最後一鍋藥,坐到柴堆邊喝水。
王長燁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個熟透的杏子。
“剛剛出去,順路摘的。”
夏桉接下:“謝謝王大人。王大人,調查有結果了嗎?”
王長燁道:“還沒,即便是痊愈回家的人,也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夏桉眸色淺淡地點頭:“哦。”
王長燁看著她憔悴下去的臉龐:“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這次或許真的是場長久戰。”
夏桉扯扯嘴角:“不必。”
沉默了一會兒,王長燁問:“你來這裡治理疫病,家人不擔心嗎?夏尚書肯定很不願意你來吧?”
夏桉:“家父自是擔心我的安危,但家父開明,知道我在做正確之事,所以多數時候都尊重我的想法。”
“早聞夏尚書為官清正,乃朝中極富聲望的清流肱骨,有機會,希望能夠拜見。”
夏桉道:“家父會歡迎大人的,大人出身世家大族,卻不驕不躁,攬行正義之舉,家父定也欽佩大人。”
不得不說,此人願意在這裡治理這麼久的瘟疫,於品行上來說,算是個正義之士。
王長燁道:“你這麼說,那我現在就要想想要帶什麼禮物上門了。”
夏桉笑:“一隻筆,一刀紙,對家父來說,便就足矣。”
月色皎白,打在夏桉嬌小的麵容上,令她看起來越發得楚楚可人。
無論夏桉的哪一麵,王長燁都覺得好看得無可挑剔。
“夏姑娘可有婚約。”他脫口而出。
夏桉怔了怔,然後道:“並無。不過我猜,王參軍已經定了婚約了。”
這回輪到王長燁怔住。
夏桉笑了笑,像王家這種世家,即便不是一出生就定了的親事,也不會拖到現在還沒有定。她一語中的並不奇怪。
且她記得,上輩子王長燁進京入仕,是帶著夫人的。
王長燁突然覺得有些無話可說,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經過一番整治和控製,隔離區終於又迎來了曙光,越來越多的病患被治愈,而這分開隔離似乎也起了效果,治愈之人幾乎都沒有再次複發的跡象。
這一次眾人終於又有了信心。
這天是端午,蕭易燃帶著所有治疫人員在住處過了一簡單的端午節。
雖然條件艱苦了些,但今日的菜品還算豐盛,廚師特地為大家做了些上京菜,雖佐料有些不全,但也難得吃到上京口味。
廚師還為大家包了粽子,這一夜,蕭易燃允大家喝酒,以慰思鄉之情。
夏桉端著杯果酒,坐到了外麵的一處亭子裡。
對月小酌。
蕭易燃出門醒酒,看到亭子裡的身影,他邁步走了過去。
“出來時間這麼久,夏姑娘也想家了吧?”
見是蕭易燃來,夏桉趕忙起身施禮。
蕭易燃做了免禮的手勢。
“你我之間,不必這些虛禮。今日我們不分身份高低”
借著淺淡的燈光,夏桉看到蕭易燃似乎也飲了酒,臉色略有些紅暈。
夏桉笑笑,對著北麵的石凳道:“殿下請坐吧。”
蕭易燃拎袍而坐,道:“沒想到,此次瘟疫會治理如此之久,你也跟著受累了。”
“殿下天子之軀都不覺辛苦,臣女又何談辛苦。”
“我說了,今日不論身份,其實第一次相遇之後,我就覺得,你像一位親切的姐姐。我從前做皇子時,在宮裡是個透明人,有些宮人遇到我,甚至都懶得打招呼。所以我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高貴。”
夏桉道:“可殿下畢竟是皇子,那些人沒規矩,也不能影響您的身份。”
“不,我們都是平凡人。我從前也隻想做平凡人。我覺得我既無前太子的尊貴之姿,也無三皇兄的左右逢源之相。從前我隻是想著,能利用自己皇家身份,做些實際的事情,便就不算辜負這出身。隻是我也不知為何,就這麼入主了東宮。”
這一刻,夏桉仿若覺得眼前的人真的褪去了光環,眼神澄澈簡單,就隻是一個還未長大,普普通通的少年。
夏桉沉默片刻,道:“或許就是您這種簡單的心態,才令陛下最終選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