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尋聽了盛枷的話,臉色頓變,立刻就不淡定了。
沒想到盛枷居然洞察了奏折的事。
若他知道了,莫非聖上也知道了?
在座的所有人聞言,立刻相繼起身,朝著盛枷一一跪了下來。
這裡麵最大的官員,工部員外郎周建康道:“盛大人,此事,並非是你想的那樣。此事也與夏大人無關,都是我們自己的決定。”
盛枷挑眉:“哦?周大人,你不是在夏大人手底下做事嗎?難道,不是他指使你做的。”
周建康道:“不,夏大人對此一無所知,他甚至並不清楚我的真實身份。”
“那就有意思了。”盛枷低頭看著這一屋子跪著的人,“你們竟這樣無私?”
周建康頷首道:“盛大人,我知你是個明辨是非之人,今日我便將事情原委告知與你,還請你,莫要驚擾夏大人。”
盛枷收起烏寒,單手立於他身前:“那你就說說看。”
周大人抬頭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
“其實,我們這些人,全都是前蘇太傅蘇浩年的學生。”
盛枷狀似思索了一下:“前蘇太傅?”
“我們這樣聚在一起,也是因為懷念老師。”
“哦?”
“老師當年被抄家發配,我們一直深覺痛心。但他畢竟是罪臣之身,我們不好明目張膽的表達對老師的懷念,是以才會如此私下聚會。而不知你是否聽說過,夏大人他當年頂著壓力,救下了老師的女兒,將她納入夏府,讓她免於流放之苦。如今老師之女蘇宛心,如今與夏大人,已育有一兒一女。”
盛枷恍然般點頭:“聽說過。”
“老師當年那等境遇,夏大人能做到此種地步,一直令我輩欽佩。而老師的女兒是蘇府唯一留在京城裡的人,我們一直都想守護他們母子。此次工部尚書之爭,有諸多不公平之處,夏大人他為人正派,以真才實乾服人。
可那蔡廣林,才學沒有多少,儘憑著各種卑鄙手段來拉攏人心。我們實在看不過去,才會在最後關頭,齊齊上書,共同舉薦夏大人,為他助力。”
話落,正廳內安靜了須臾。
盛枷道:“可是,你們這裡麵,也並不全是舉薦夏大人的吧?據說,占了八成?”
周建康訕然:“全部都舉薦,未免假了些,我們也想要做得真實可信些。”
盛枷看著他們:“果然是有頭腦、有組織的一群人。”
周建康道:“盛大人,我們此舉,雖說有乾擾聖裁的嫌疑,可我們也是為了正義。蔡廣林那等人,絕不能做六部之首。否則必成朝廷的蛀蟲。
所以,還請盛大人能高抬貴手,不要揭發我們。就讓夏大人安心上職。如此,於國於民,都是一件大好事。我們也都全無惡意,也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如此行事。”
盛枷像是在細品周建康的話,停了許久,他道:“據我所知,夏光淳從前也是蘇太傅的學生吧?”
趙健康:“啊?”
“你們豈不是同窗?你們這麼做,難道他真不知情?”
“不知情。”
“為何?”
“因為,因為……”
“你們聚會,也不帶他?”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盛枷在他們麵前沉沉踱步,身上散發著一股令發怵的威壓:“你們不是排斥他,甚至在維護他。那他不在這裡的原因,便隻有一個。你們在保護他。”
周建康趕忙道:“對對,就是在保護他。也是為了,保護老師的血脈。”
盛枷乘勝問道:“所以你們在密謀什麼?”
這下,屋內徹底靜下來。
眾人紋絲不動。
就連針落地,都能清晰可聞。
莊尋在這個時候說了話:“嗬嗬盛大人,你太抬舉我們了,你看看我們這些人,要麼是市井小商,要麼是朝中無足輕重的官員。我們能有什麼密謀?同窗之間的聚會而已嘛。”
盛枷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屋內的人。
“去年,給事中謝耀輝被端頭在廣元街,今年正月裡,觀察使王晉在城郊遭遇劫殺,錢財被搶,所有人均死於刀口之下。”盛枷眸光調轉向周建康,“周大人,要不要我們來預估一下,下一個會是誰?”
周健康的臉一下子難看無比。
莊尋也不自覺將眸子沉沉垂下。
沒有想到,盛枷竟是如此有備而來。
盛枷繼續道:“我這個人,已經結了的案子卻拖著尾巴,很是膈應。所以,周大人,還有這位莊員外,和在場所有曾是蘇太傅學生的同僚,你們可否幫我解了這疑惑。”
屋內安靜了須臾,莊尋聲音嚴肅道:“盛大人上次來取走硯台,難道,是為了這件事?”
“硯台?”盛枷冷睨他一眼,“嗬,你們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蘇氏母子,卻連蘇太傅的外孫女都不認得。那日拍賣會上,她一心要拍回自己外祖父的東西,你們派去的人卻是與她毫不退讓,最後將硯台競拍走。那硯台,自是回到了蘇氏母女之手。”
莊尋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大人,認得他們。”
周建康也道:“先前竟是我們魯莽了。”
周建康跪著上前了兩步,他此時明白,盛枷恐怕並不是過來興師問罪的。他既能為了夏桉要回硯台,就說明,他並不是敵人。
“盛大人,其實,其實謝大人和王大人的死,我們都深覺痛心,我們都認為,這並不是簡單的搶殺或者仇殺。”
莊尋還有些擔憂:“周大人。”
周健康抬起一隻手臂,表示他們不用說了。
“事已至此,如盛大人所說,若是再這樣下去,難免我們之中,不會有人再遭遇殺身之禍。而有些事情,或許隻有此時告訴盛大人,才會有真正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