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深與蔣千盛的話都被雲渺聽到。
在一眾慌亂裡她的冷靜顯得獨樹一幟,夜黑的像一層墨汁,她逆著人流朝鬼門關走。
地獄業火焚燒,惡鬼擠在門口,狂怒,吼叫,捶打,扭動,推搡,急不可耐,它們想將門徹底打開,如密魚一樣湧出,為禍蒼生。
四周有人叫嚷。
“都彆跑了,沒開,你們跑什麼,丟不丟人啊!”有人大吼一聲,可惜沒有人聽他說話。
荀上花臉色又青又白的看著鬼門關,罵的唾沫星子亂飛:“你們狼子野心,手段下作…我知道了,你們把我們喊過來,就是為了鬼門關大開第一時間先殺我們是吧!你們啊…真是下賤骨頭,這鬼門關要是開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
後麵更惡毒的話在嘈雜聲中顯得更加刺耳。
中原紙衣脾氣真好,好的不行了,荀上花都已經指著他們的鼻子一口一個下賤一口一個下作。
愣是當耳旁風。
他們圍著鬼門關而站,對罵聲,叫喊聲,充耳不聞,目光重重盯著鬼門關,十分嚴肅,業火幾乎燒到他們身上。
但他們,一步未退。
雲渺合理認為,他們站在這裡,是做鬼門關大開後的第一層防線。
儘管…這種防線對萬鬼來說,如柳絮一般毫無威脅。
墳婆婆也站在鬼門關側邊。
佝僂著腰,目光彎彎的看著鬼門關。
她沒有死守陣線的態度,反而有些試探的想要跳下去。
一個為了活著,多次從鬼門關爬出來的人,為何又想要進入鬼門關?
“雲渺小姐!”
雲渺腳步微微凝住,回頭看一直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周浮生。
周浮生似乎有些緊張,又有些不確信,試探的問道:“你是要跳入鬼門關嗎?”
雲渺目光有一些不理解:“你為什麼這麼想?”
“啊…不是嗎?”
雲渺說:“蠢貨。”
她目光落在鬼門關上:“我既然做擺渡人,想進黃泉自有我的辦法,我跳什麼鬼門關?”
周浮生似乎把這麼一層因果關係給忘記了,手掌猛的一拍額頭:“對哦,你想進黃泉怎麼不能進,跳這玩意乾什麼!是我傻了,那你這是……”
有雲渺在身邊,周浮生伸著脖子大著膽子向鬼門關。
萬鬼攢動,白骨血湧。
隻看一眼,那熟悉的戰栗感從腳底竄尾椎骨,再從尾椎骨一寸寸蔓延到背部。
“看是否結實。”雲渺淡淡的:“我對拯救蒼生沒有興趣,但在鬼門關有異樣之前,處理好手裡的事情。”
雲渺目光在鬼門關前停留後,轉身朝外走。
“那鬼門關會有事嗎?”周浮生小聲道。
“目前來說沒事,最快,也是明天打開。”
“那我們現在去?”
雲渺也他一眼:“我們來這裡做什麼的?”
周浮生嘴巴禿嚕的比較快:“找曹恩。”
“………”
周浮生拍了自己嘴巴:“是找鬼新娘的執念。”
雲渺在幽幽長廊中走著,步履沉穩淡定:“若是能碰到,也可以順手。”
周浮生道:“哇,我就知道小姐你不會不管曹恩的。”
“…閉嘴。”
周浮生很識趣閉嘴,照著來路走,他們越往前走,聚的人越多,好像是看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不敢朝前麵走,周浮生穿行其中,想自己要不要停下,雲渺忍無可忍將他踹了進去。
一牆之隔,天差地彆。
牆外,鬼門關處在隨時爆開,萬鬼現世。
牆內,觥籌交錯,紅燈綠酒,美人穿行,一片祥和安寧。
“這就是…他們說的宴會吧?”
雲渺目光也微微凝住。
昨晚參加宴會的,除了自己和那個小男孩,都是魂靈狀態。
今天也大致如此,院外站著的人們,根本不是躊躇不敢進,而是走到門口的一瞬間,被強行拽出魂靈參加宴會。
昨晚雲渺隻當她們常年做紙人無聊,拉人來醉生夢死一下,如此一看,那位宮裝女子實力不可小覷。
能在短短幾秒內,將所有人的魂靈強製拽出。
“又見麵了。”
宮裝女子迎上來,拉著雲渺的胳膊。
她綾羅綢緞,珠釵伶仃,莞爾一笑,遍天芳華:“今晚把你們全部請過來,是要解釋一件事,今天死的那幾位…”
“死不足惜,不用解釋。”
雲渺表情淡定,將胳膊抽出來。
宮裝女子笑意漾開:“的確如此,昨晚的事情我當多謝謝你,一份菜並不足以表明我的感謝,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夠幫上忙的。”
雲渺本不想與她多說,隻是想到紙人說的新娘在阿娘那裡,她目光微寂:“新娘。”
宮裝女子麵露疑惑:“?”
“蔣深的新娘,我想見見。”
宮裝女子唇線微微緊抿。
她真的有一張禍國殃民的臉,雖然明知道她是紙人,但她行動說話,看著十分像個真人。
雲渺移開視線,準備自己找時,宮裝女子輕輕一歎:“好。”
那聲歎息極輕極淡,像風飄過。
“跟我來。”
宮裝女子頷首帶路,長廊幽幽,燈火燦爛,行至一間小屋前,裡麵飄搖著燭光,光影搖晃,隱隱能看到裡麵端坐著一道身影。
“這是蔣家習俗,婚前忌食三日,不見外人。”
周浮生聲音有點提高:“忌食三日?”
宮裝女子點頭。
周浮生臉上有些古怪,尋思曹恩那脾氣不得鬨翻天:“結個婚還禁食,這不是糟蹋人嗎,三天,也不怕餓死。”
宮裝女子搖搖頭:“不會的。”
雲渺道:“我要進去。”
“不行……”
‘行’字剛剛落下,宮裝女子蒲柳般的身姿僵住,她麵色依舊是輕柔的,看著雲渺收回手,似有似無的歎息繚繞於空氣中。
雲渺看周浮生一眼。
其實不用雲渺小姐的示意,周浮生的腳已經踹到門上,同時他雙手掐腰,大笑三聲:“曹恩,雲渺小姐和小爺來救你了,還不快速速跪下感恩戴德……啊……窩草大姐你誰啊!”
簾幕帷幔,白綢翻動,中間坐著一個穿著白色嫁衣的女人。
……不是曹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