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的修羅大人你好。
我近年來一直處理魂靈執念,工作上兢兢業業非常努力,除了十多年前遇到一個較為難纏的魂靈外,從未懈怠過。
近日,我終於查到那魂靈執念的線索,卻慘遭一位擺渡人,十分不講理的將魂靈搶走,想要占據我的功勞。
我不甘心魂靈被搶,找到擺渡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百般請求,卻被她無情刁難,還被她搶走了魂引索和渡魂香。
請修羅大人明鑒,幫我做主!”
悠悠嘴裡塞個棒棒糖,一手拿紙一手握筆,寫下一篇聲淚俱下的信,寫完發現猶不夠,眨巴眨巴眼,眼淚啪嗒滴在信紙上。
“這下到位了。”
她打了個響指,麵前出現黑色煙霧,另一隻手一彈,將信紙彈了進去。
信紙送過去沒多久,又飛回來。
又有打開,上麵有黑金色的文字顯現。
哪個?
悠悠提筆落下:擺渡人雲渺,修羅大人,她真的十分囂張。
信送進去,這次隔得時間長了。
悠悠等了一會兒,有些著急的將棒棒糖咬碎,哢哧哢哧嚼了一會兒,修羅大人的回信出現了。
隻是她還沒有拿,信就自己燃燒了。
怎麼回事?
悠悠狐疑不已,又原封不動寫一封信送過去。
這下信剛走到門口就燒了。
悠悠徹底懵了。
下麵已經亂成這個樣子,連封信都傳不過去了?
她臉上有些焦躁,不由自主啃上自己的拇指指甲,臉上寫滿了不爽。
自從做擺渡人,隻有她搶彆人的份。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搶自己的。
她要會會這個雲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
她也是擺渡人,為什麼要搶擺渡人都有的魂引索和渡魂香?
悠悠再度出現在門口時,本想悄悄摸摸觀察,門從裡麵打開,是紮著馬尾辮的楊薇。
“你進來吧。”
悠悠看看四周,指著自己:“你說我?”
楊薇點頭:“沒錯。”
悠悠退後三步,警惕道:“你們想乾什麼,殺人滅口是吧,你們休想,擺渡人是陰間使者,但凡出事,黃泉會徹查到底的。”
“你想多了,要真想殺你,你早就死了。”
楊薇轉身就走,走時沒關門。
悠悠看著燈火通明的院子,想到自己的魂靈,魂引索,渡魂香,全部家當都被劫走了。
黃泉又亂起來,連封信都寄不出去。
修羅大人一時半會不能為自己主持公道。
她要是慫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麼一想,悠悠挺起腰板,邁進了院子裡。
院子裡燈火通明,她眼睛微微一瞥,險些沒驚到下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壕的擺渡人!
有這個條件,乾什麼搶她的東西!
悠悠強迫自己注視前方,走進客廳,客廳裡明燈耀眼,她先看了一眼跟了自己十多年的魂靈,以及那個開膛破肚的女魂靈,再將目光落在落座在沙發上的雲渺。
雲渺麵前的桌子上擺放著魂引索和渡魂香。
難不成修羅大人收到信了,讓雲渺把東西還給她?
“渡魂香,怎麼用?”雲渺指著小爐子。
悠悠本以為她會放狠話,正憋著狠話準備回敬,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臉色都繃不住了:“你說什麼?!”
周浮生湊過來:“哈嘍,聽不懂嗎,我家小姐問你渡魂香怎麼用的。”
“聽到了嗎,我家小姐問你渡魂香怎麼用的。”
“哈嘍?”
悠悠忍無可忍:“你閉嘴。”
周浮生:“凶什麼凶嘛。”
悠悠非常不可思議,又覺得離譜:“你是說你一個擺渡人,不會用渡魂香?”
問完像是想到了什麼,噗的一聲笑開,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你不會是實習擺渡人吧,所以搶我的魂引索和渡魂香?”
如果是這樣,悠悠是真明白雲渺為什麼搶她這些東西。
她笑的有些肆無忌憚了。
然後以一種顯擺的心思,從桌子上拿起渡魂香,放在掌心,另一隻手食指中指點在眉心,默念一句什麼,爐子裡的香自動點燃。
悠悠睜眼,大喝一聲:“亡魂何在。”
女魂靈飄蕩在她麵前,身影清淺。
悠悠得意的遞給雲渺一個眼神,又看向女魂靈:“姓名。”
“趙嬌。”
“年齡。”
“二十。”
“家住何方。”
“廣南市鼓山縣長貫鎮。”
悠悠挑挑眉,再次看向雲渺,一臉我厲害吧的表情。
“問她身邊可有人會香藝嗎?”
悠悠依言問她。
女魂靈茫然:“沒有。”
“父母是否健在。”
“母親失蹤,父親尚在。”
悠悠問完沒聽到雲渺回答,她準備回頭時,雲渺已經走到她身邊,沒有停留:“讓她帶我們去找她父親。”
“好。”
悠悠絲毫沒覺得這話的不妥,命令完魂靈後,她看著周浮生拎起傘,楊薇將衣架上的風衣遞給雲渺,突然一臉被雷劈了的不可思議。
她她她…她怎麼就全聽雲渺的。
雲渺讓她乾啥她乾啥。
她命令的自然,她做的更自然。
什麼鬼!
她不是炫耀的嗎,怎麼就成了狗腿子!
女魂靈飄蕩而去,雲渺走出客廳前,如月光般冷淡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跟著。”
悠悠:“哎!”
悠悠:“……”
她抬手給自己一巴掌。
這張嘴怎麼突然就賤得慌了!
她堅決不能跟過去!作為專業擺渡人,怎麼能聽一個實習擺渡人的話!
月影婆娑,路燈明亮。
悠悠端著渡魂香墜在雲渺一行人後麵。
她不是聽雲渺的話。
隻是想看看怎麼個事兒!
女魂靈飄飄蕩蕩,飄到了大門口,道路兩側路燈高懸,樹影斑駁,一個老人推著一個小保潔車,正慢悠悠的騎回來。
車鏈聲悠悠蕩起,伴隨著老人哼著的歌謠。
女魂靈飄蕩在老人麵前。
周浮生認出他是誰,吸一口氣。
“這個保潔員我見過,之前在這裡聊過天,聊天的時候這個女魂靈和一個男魂靈還找過來了,我以為是來報仇的。合著他是魂靈的父親,可是那天他跟我嘮嗑跟講八卦一樣…。”
保潔員騎著三輪車到了他們麵前。
他沒刹車,路過他們:“各位不必找我,我就是一個普通人,香藝之道是我妻子所會,若是為了香藝找我,大可不必。”
說時遲那時快,周浮生一把抓住三輪車,讓他走不掉:“大爺,你一個普通人裝什麼逼,乖,聽我的,咱不裝,你今天坐這把話講明白了,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哦。”
保潔員將車刹住。
“什麼意外之喜?”
“不知道,哎你彆走,聊聊嘛,大爺,你肯定也知道我們不一般,不然你不會和我講山上小情侶出事,故意讓我關注。”
保潔員看著周浮生三秒,笑了:“你這小子,確實機靈。”
“你們跟我過來。”
保潔員帶著他們到自己的住所。
是朝著山下走一段距離後,建在山腳的一處小院子,小院子種著很多花,可惜都死的死,蔫的蔫,但從其花盆來看,這些花也是被靜心飼養過得。
“可惜了。”周浮生看到這些花就想到天啟一號裡麵那些生機勃勃的花。
“這些花都是嬌嬌生前種的,她和她母親一樣,喜歡花,每一盆都精心飼養著,她死後,我一個粗人,啥也不懂,越養越死。”保潔員一邊洗手一邊說,他又用毛巾擦了擦手,脫了鞋子,朝上麵一坐:“我這裡簡陋,連個水都沒有,各位見諒,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就行。”
所有人都看向雲渺。
雲渺自然不可能和他一樣就地而坐。
“頭香還有嗎?”
“有,我妻子留下的有幾支。”保潔員想摸煙,又看看這裡的女同誌,捏捏煙盒又放下:“你要嗎?”
雲渺點頭,與之置換:“我可以幫你一件事情。”
“這麼大的好事,那我得好好想想。”
保潔員竟真的在低頭認真想。
周浮生看看飄蕩在保潔員身邊的女魂靈湊過去:“這還用想嗎,你不想見你女兒嗎,現在說,還能見見你女兒。”
“這還用說嗎,我女兒不就在我身邊嗎。”
周浮生一愣:“你能看到?”
保潔員笑了下:“我用頭香保她的魂魄,自然也能指引她歸家的路,我就是看不到她,也知道她在我身邊。”
“既然知道,又何必看她,從小到大,我是又當爹又當媽的把她拉扯大,她什麼樣子從小到大我看過多少天?現在要是給我看到她那淒慘的樣子,我一時半會兒還受不了呢!”
周浮生覺得他說的還挺對。
沒敢說她隻剩下一縷幽魂,很快就要散了。
“那需要幫你找到殺害你女兒的凶手嗎?”
警方說山中的熊殺的人,明顯不對。
保潔員頭搖的更快了。
“報仇這種事情,是身為父親應該做的事情,就不勞煩你們了,我要是連為女兒報仇都做不到,死了都沒臉見她。”
周浮生無奈:“那你想想其他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有的,小兄弟,有的。”
保潔員笑嗬嗬的臉忽然一沉,顯得凝重又鄭重,他站起身,恭恭敬敬朝著雲渺一拜:“小姐,請問你來廣南可是為了文家?”
雲渺想了想:“算吧。”
“我有一件事求你幫忙。”保潔員眼眶忽然一紅。
他其實並不算老。
大概是四十多歲的樣子。
卻是滿頭白發。
就如在馬戲團遇到的那位失去兒子的父親。
一夜之間,滿頭白發。
保潔員低下頭,聲音從齒間一點一點磨出來:“如果你去了文家,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妻子在文家過得好不好?”
“我妻子叫文青薔,你隻要幫我看看就行,不用提我和嬌嬌,嬌嬌的仇我會報,我會報的…你就幫我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月明星稀,小院清涼。
保潔員說的聲音很小,似乎生怕其他人聽去了。
雲渺看著他一寸一寸彎下去的脊梁。
“這個交易我做了。”
雲渺拿著幾支頭香離開。
這一次離開,女魂靈並沒有跟上來。
小小的院子裡,保潔員坐在椅子上,旁邊放著一盆水一下一下的磨著刀。
女魂靈蹲在旁邊,托著臉看。
刀在月光下磨的鋒利無比。
“她應該能堅持到父親為她報仇吧。”楊薇低聲道。
“可以吧。”
周浮生感覺他心中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刀一旦磨好,肯定要見血的。
回到家,曹恩正在客廳等著,臉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差。
“出什麼事了?天,世界末日了?”周浮生插科打諢。
曹恩瞪他一眼。
“它們,自殺了。”
楊薇一愣。
“誰?”周浮生沒明白。
“馬戲團。”
楊薇道:“我們救下它們,安置的很好,它們不用再受罪,我不明白為什麼。”
雲渺眉眼如空月般,情緒難以捉摸。
她按了按眉心。
意料之中。
它們已經不覺得自己是人,它們認為自己是動物,如果其他人將它們當做人類對待,無疑是摧毀它們的活下去的信念。
不能成為動物,融入不了人類,接受不了怪異。
本就精神心理有問題的它們更容易自毀。
多年前那一次也是。
人類燒起的大火,它們是可以逃出來的。
但沒有一個逃出來。
寧願被活生生燒死,也無法接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