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這日,沈棠寧和池宴向池父池母打過招呼,便雙雙出了門。
馮知文早早地就在門口等候著,見狀笑容滿麵迎上來:“表哥表嫂。”
沈棠寧微微頷首,在池宴的攙扶下彎腰上了馬車。
馮知文沒有馬車,便想著跟兩人擠擠,池宴手橫在車轅上,不悅地眼微狹:“你乾什麼?”
“這裡頭不是夠寬敞麼,我尋思咱們擠一擠唄?”馮知文支著脖子朝裡望,臉上擠出訕笑。
池宴眼皮微垂盯著他,皮笑肉不笑:“我和我媳婦兒坐一起,你好意思來插一腳嗎?你覺得合適不?”
馮知文嘴唇動了動,呆呆地指了指自己:“那我怎麼辦?”
這裡過去得有一段距離呢!
池宴給他出了個主意,讓元昭挪了點位置:“喏,你和他擠擠。”
說完,他就扭頭鑽進了馬車,不帶一絲留戀。
馮知文:“……”
表哥的確變了,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疼愛幼弟的兄長了。
元昭見他跟傻子似的杵在原地,不耐地撇去一眼:“怎麼,不情願啊?那你自己跑著去!”
那可不行!
人那麼多,要是走散了他的計劃還怎麼實施?!
他難免抱怨一句:“你這個車夫脾氣怎麼這麼差?”
元昭臉色僵硬,眸光涼涼掃了他一眼:嘖,車夫……待會兒就讓你見識見識車夫的能耐!
馮知文憋著口氣,吭哧兩下爬了上來,他掐了掐掌心安慰自己:
沒事,外頭怎麼了?外頭的空氣新鮮,視野也開闊!
馬車剛駛出一會兒,突然來個急刹,馮知文沒坐穩,整個人差點兒飛撲出去!
元昭一把將他撈了回來,他漲紅了臉心有餘悸:“你……”
元昭麵無表情打斷他:“不好意思,路有點陡,我這個車夫技術不太好。”
“……”
他故技重施,可憐馮知文遭了老罪,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故意的?”
元昭無辜地眨了眨眼:“表少爺,你誤會我了!”
直到馬車裡傳來沈棠寧的聲音,元昭這才收斂了許多。
沈棠寧輕咳一聲,看向旁邊的人,嗓音低下來:“你這個表弟……”
池宴心領神會,指了指腦袋:“體諒一下,他這裡不太好使。”
她默了默,不作聲了。
到了舉行廟會的街道,馬車駛不進去,隻能下來徒步。
馮知文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不動聲色揉了揉屁股,暗瞪元昭一眼,就這樣的態度和技術,放在他家早就被辭退了!
沈棠寧和池宴走在前麵,對後麵的情況全然不知。
每年的廟會都很熱鬨,今年也不例外,廟戲、社火、雜耍應有儘有。
敲鑼打鼓聲此起彼伏,街道上迎來一隊舞獅的隊伍,池宴拉著沈棠寧走到街道旁。
馮知文個子矮,艱難地穿梭在人群裡,好不容易跟上,這兩人倒好,有說有笑地看熱鬨,壓根兒沒注意到他。
他默默握緊拳頭,總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在這裡。
池宴張望一番,扭頭提議:“那邊好像有雜耍,過去看看?”
沈棠寧欣然應允。
他們到來的時候,藝人正在表演生吞鐵劍,精彩的表演瞬間引得眾人拍手叫好!
沈棠寧眉尖微蹙麵露好奇:“這是怎麼做到的?”
她看得真切,那劍確實是真刀實槍,不能伸縮,這麼長的一把劍要吞進去,不會刮傷喉嚨嗎?
池宴挑了挑眉,認真給她解釋起來:“通常情況,人的咽喉、食管是有一定彎曲度的,但當頭後仰的時候,這些部位便能形成一條直線,足以將筆直的劍吞下到達胃部。”
“這對劍也有要求,劍身寬度不能超過限製,劍鋒也不能太鋒利,以免割傷喉嚨。”
見沈棠寧聽得認真,他話音一頓,“當然了,這都是長年累月訓練才能達到的,普通人可不能隨便嘗試,記清楚了?”
沈棠寧抬眼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抿起唇角:“我有那麼傻麼?”
池宴悶笑起來,在她額頭點了一下:“那不能,你這麼聰明。”
馮知文本來也聽得認真,聽著聽著便發現這兩人居然開始旁若無人調起了情,頓時一陣無語。
他不甘寂寞地擠到池宴麵前:“表哥表哥,我還沒怎麼聽懂呢,你再跟我講講唄!”
池宴涼涼瞅他一眼,那叫一個冷酷無情:“這都聽不懂,建議去看看腦子。”
“……”
不是,這對嗎?
身後的街道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人群瞬間擁擠起來,沈棠寧感覺被推搡了一下,撞到池宴懷裡,他反應也快,下意識抬手護住她。
沈棠寧扭過頭的瞬間,一張放大的麵具懟到麵前!
濃墨重彩,形狀怪異,突如其來的視覺刺激令她呼吸一窒,臉色微白,一時間僵在原地沒動。
對方也是出於惡作劇嚇唬她一下,被池宴狠狠瞪了一眼,頓時訕訕地回到隊伍裡,繼續朝前方而去。
池宴安撫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彆怕,這是社火臉譜,祈福請神戴的……”
他說到一半,忽然沒了動靜。
沈棠寧這會兒也從心悸中回過神來,有些疑惑地抬頭,見他臉色凝重,不由問道:“怎麼了?”
池宴垂眼盯著她,沉聲說了三個字:
“鬼麵使。”
沈棠寧瞳孔微顫,下意識扭過頭仔細看了眼那遊行的隊伍,皺著眉搖頭:“不一樣。”
那麵具是油墨畫在臉上的,莊重神秘,並不猙獰恐怖。
她方才之所以被嚇到,是因為事發突然。
池宴蹙著眉,他知道不一樣,可就在方才,他突然想起來,為何他見到鬼麵具時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聽說過儺戲麼?”
沈棠寧眸光微凝,搖了搖頭:“沒聽說過,和社戲很像麼?”
池宴點點頭:“對,都是民間祈福祭祀用的。”
他心裡忽然有了想法,鬼麵具會不會就是儺戲麵具?他隻要找到哪個地方有儺戲這一風俗,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
之前他也查過這麵具的來曆,可是一無所獲。
而棠寧又從未聽過,會不會說明,這麵具的來曆其實根本不在大慶,而是彆國某個地方的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