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結果要次日公布,考生隻能先各自回到住處。
出宮後,不少考生紛紛上前安慰池宴:“池兄,你也莫要太過傷心,大不了下次再來嘛!”
“就是啊池兄,不管怎樣,你敢當著陛下的麵那樣說,我都敬你是條漢子!”
眾人心情百感交集。
池宴說完那句話後,陛下良久未吭聲,最終也隻是冷笑,意味深長地睨著他:“你倒是膽大包天!”
隻此一句後,再無下文。
所以大家都默認池宴要落榜,雖然陛下一言九鼎,說恕他無罪,可觸怒了陛下,帝心難測,讓你落榜那還不是順手的事?
池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也沒辦法,大不了和諸位幾年後再聚嘛!”
眾人神色一僵,紛紛唾棄地離他遠了幾步:“去去去,誰要和你再聚!”
“就是,你考不上,我們可不一定考不上!”
“不過池兄,你最後那句話說的是真好啊!看不出來,池兄還有這水準呢?”
池宴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看不出來是對的,因為那句話就不是我說的,而是一位名叫張載的先生,我隻是借用一下。”
要不是以他文學水平實在想不出來更文縐縐的話,他也不會借用名人名言。
眾人:“……”
你倒還挺實誠。
一群人陸陸續續散去,沈辭這才來到池宴身邊,瞪他一眼咬牙低聲道:“陛下麵前,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
池宴意味不明扯了扯唇:“正是因為陛下麵前,才要實話實說。”
他大可以扯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以陛下的眼力,會看不出來麼?
更漂亮的話對方想來都聽膩了,適當劍走偏鋒也不失為一種對策。
沈辭神色微訝,皺著眉端詳他,突然發現自己多慮了,這人心眼子可比他還多,哪裡用得著他來操心?
他輕哼一聲:“要不是為了我阿姐,誰想管你?回去了,向我阿姐問聲好!”
池宴瞧著他離開的背影,唇角微微一挑。
小屁孩還挺傲嬌。
……
沈棠寧見池宴歸府,也沒問他結果:“累了吧?飯菜讓人熱著呢,先喝碗熱湯墊墊肚子。”
池宴依言坐下,接過遞過來的湯碗喝了幾口,一日幾乎沒怎麼進食,這會兒確實餓的慌。
他拾起兩塊點心囫圇塞嘴裡,一副餓狠了的樣子,她抿唇笑了下:“不著急,慢點吃。”
池宴抬眼看過來:“你就不好奇我發揮得如何?”
沈棠寧神色閒適地端起茶盞抿了口:“無論發揮如何,如今都已經塵埃落定,還去問那些做什麼?”
池宴見她淡定自如的模樣,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板著張臉神色凝重:“我今日在殿上說錯了話,恐是將陛下給氣著了。”
她聞言一怔,下意識抬起頭:“那陛下可有罰你?”
他愁眉苦臉歎了歎氣:“當時沒罰,事後可就未必了!”
沈棠寧眉心蹙了蹙,信以為真,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你當時說了什麼?”
“陛下問我,為何要入仕?我隻能實話實說。”她神色專注,偏頭仔細聽他慢條斯理道,“說我家中娘子嬌氣,過慣了錦衣玉食仆從成群的日子,若不做官,她便要同我置氣,將我攆出家門……”
沈棠寧覺出不對勁來,狐疑地抬眼,恰好對上池宴促狹的眼神,她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她好氣又好笑,站起身來,微抿唇攥緊了帕子扔他臉上,眼尾上挑語氣似笑非笑:“你那娘子如此霸道,為何不休了她?”
沁著淡淡香氣的手帕自臉上滑落,池宴握在手裡,忽然啞了聲,眨了眨眼乾巴巴道:“若是休了,那我上哪裡找這樣聰慧貌美的夫人?”
沈棠寧驀地俯下身,手指輕抬起他的下巴,眼眸盈盈似水,嗬氣如蘭:“郎君瞧我如何?”
他戲弄自己,以她睚眥必報的性子自然是要報複回來,可她從未做過這樣輕浮的動作,耳根不知何時悄然紅了。
但池宴並未發覺,何時見過她如此情態,他深受震撼,略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這個……容我思考片刻。”
沈棠寧眯起眼眸,冷哼一聲推開他:“還真敢想?美的你!”
她欲撤身離開,腰肢驀地被攬住,本能地驚呼一聲。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沈棠寧再睜眼時整個人已經落到池宴懷裡,他低頭看她,黑眸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撩完就跑,不好吧?”
她強作鎮定,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被更緊地扣住:“彆動。”
沈棠寧撞入他暗沉的眼眸,察覺到他嗓音也低啞幾分,莫名不敢再亂動。
池宴俯下身來,極富侵略性的氣息倏然靠近,她眉睫顫了顫,本能垂下眼簾,忽聽他在耳邊悶悶道:“可以抱一會兒麼?”
聽著還有那麼幾分可憐。
沈棠寧心一軟,還未出聲,他已經動作輕柔地攬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處。
“……”
這回倒是長進了。
見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僵硬的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趴在他懷裡,耳邊是他沉悶有力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悶悶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眸光明明滅滅,無意識將池宴的袖擺攥得發皺。
“棠寧。”他低聲叫她。
沈棠寧回過神,很輕地應了聲:“怎麼?”
突然想起很多人都這樣叫她,池宴抿了下唇,藏有私心地低聲改口:“……阿寧,我以後可以這樣叫你麼?”
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湖麵,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有些奇妙的感覺。
沈棠寧耳根微熱,麵不改色:“可以。”
池宴試探性地道:“阿寧?”
“嗯。”
“阿寧,阿寧。”
“……”
沈棠寧撇過頭,不太想搭理他。
池宴抬起懶倦的眉眼,抬起她的臉,眼巴巴望著她:“你怎麼不理我?”
她忍無可忍,抬手捂住他的嘴,語氣冷靜:“聒噪。”
他驀地悶笑起來,胸腔都在震動,她耳尖通紅,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池宴笑夠了,這才拖著慵懶的腔調慢慢道:“淮止,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