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早上,談不上“兵荒馬亂”。
鄭嘉兒的鬨騰,意料之中。她要是肯乖乖磕頭,反而見了鬼。
禮畢,駱寧不膈應她們,也不為難自己,便叫她們都回去了。
“王妃,我想借用您的書法,練練字。”崔正瀾說。
她留了下來。
走出正院,裴妤故意和王珺走近,低聲笑道:“崔側妃跟王妃感情不錯,她的院子也比咱們好。”
王珺含笑:“妹妹眼光真好,我就看不出來。”
裴妤:?
憑什麼我是妹妹?
“妹妹謙虛了,你才是絕頂聰明的。”裴妤說。
你會叫妹妹,我不會嗎?
王珺笑了笑:“在這個王府內院,絕頂聰明的人隻有王妃。”
說罷,她微微加快腳步,甩開了裴妤。
裴妤被她這麼不輕不重堵了回來,有點憋氣。
鄭嘉兒又在身後,裴妤懶得搭理她,繼續往前走。
還沒有進院門,又聽到鄭嘉兒罵人。
“這個王側妃,真是心比天高。”裴妤的陪嫁丫鬟說。
同為側妃,王珺要是有心交好,就先叫裴妤為“姐姐”。依照裴妤的性格,也就叫她“姐姐”。
姐姐不算是名分,而是一種敬稱。
可王珺毫不客氣,直接叫裴妤妹妹。
“……我都被她拖累了,失了風度。”裴妤說。
誰家側妃之間,相互叫“妹妹”的?著實無禮。偏她又不甘心被王珺壓一頭。
如此一來,聽上去毫無尊意,隻餘下“暗諷”,外人聽了要取笑的。
“估計駱寧很高興看到我們這樣較勁。”裴妤說,“這個該死的王珺,不爭氣,叫一個寒門女瞧咱們這些人的熱鬨。”
以駱家的門第,駱寧坐那高位,是名不正言不順。
王珺卻有點捧駱寧。
“小姐,婢子怎麼覺著,王側妃是故意的?她故意挑撥得咱們和正妃鬨,她漁翁得利。”丫鬟說。
王珺的“伏低做小”,是一種蟄伏姿態,又暗含挑撥。
“她詭計多端。”裴妤說,“她先蟄伏,那就叫她永遠做陰溝裡的耗子。咱們盯著駱寧。”
想到駱寧,裴妤心裡有點酸。
方才請安時,裴妤瞧見了鄭嘉兒站在駱寧跟前,姿容竟是輸給了駱寧。
裴妤一直覺得鄭嘉兒容貌好,美得張揚明豔,大氣又濃麗。而駱寧,似乎很低調。
如此低調的她,眉目溫柔、表情安靜,讓人覺得她不過如此:美貌如果不帶刺兒,就像白釉做的娃娃,死氣沉沉、毫無魅力。
駱寧便是如此。
可她在鄭嘉兒跟前,仍是那樣溫柔安靜,卻愣是絲毫不輸。
誰不愛好顏色?
雍王今年不過二十一二歲,年輕男子,他又能免俗嗎?
“駱寧太狡猾了。”
她知曉自己美麗,舉止卻都收斂著,很容易叫人放鬆警惕。似一隻幼虎,時常裝貓。
裴妤的家世比不上鄭嘉兒;美貌比不上駱寧,而論起心機城府,又不及王珺。
她大概隻可以壓住崔正瀾了。
她歎口氣。
崔正瀾留在正院。她的丫鬟去而複返,拿了一隻血珊瑚、一套藍寶石頭麵給駱寧。
“想著很配你。我大伯母給我選的時候,就特意選了這兩樣。”崔正瀾道。
駱寧果然很喜歡,笑道:“你有心了。”
“我往後都依仗你庇護。”她說。
駱寧失笑:“你這是行賄?”
“是。”崔正瀾道,“你已收了,不能退。”
強行行賄,駱寧也是頭一回見。
她拿出頭麵裡的一根發簪,是在簪尾鑲嵌一顆藍寶石,清雅脫俗。正好可以添在發髻上。
崔正瀾難得有眼色:“我替你戴。”
蕭懷灃回正院時,正好瞧見這一幕。
駱寧與崔正瀾向他行禮。
他隻是略微頷首,目光落在駱寧頭發上:“戴什麼?”
“一根發簪。”
“她會武,發簪又鋒利。若她想要行刺,這簪子可刺破你腦殼。”蕭懷灃道。
崔正瀾:“……”
這說得什麼鬼話?就說為何討厭此人,她都無需回想往事。他往眼前一戳就叫人煩。
駱寧:“王爺說得是,我往後會更謹慎。”
蕭懷灃把藍寶石發簪取下來,放回首飾盒子裡,又問:“這是哪裡得來的?”
“阿瀾送的。”駱寧道。
蕭懷灃:“是崔家的,還不錯。收起來吧,以後賞人。”
崔正瀾:“……”
一連幾句話,一句都不中聽。
“你還有事?”蕭懷灃見她完全聽不懂好賴話,隻得直接問到她臉上。
崔正瀾回神。
原來趕她走呢。
“無事。王爺、王妃,我便先告退了。”她道。
她回去了,駱寧叫丫鬟把她送的禮收起來。
“……今日可有早朝?”駱寧問他。
蕭懷灃:“預計半個月都不會有早朝。明日母後可能會召我進宮,去禦書房幫襯批閱奏章。”
“病這麼重?”
“失了禁。”蕭懷灃說。
駱寧:“……”
那皇帝可能撐不到年底,比前世還早。
王家何時送白慈容進宮?再拖下去,王家萬一察覺到皇帝不行,斷了這個計劃可怎麼辦?
駱寧還等著。
“……顧院判怎麼說?”
“用藥調理,暫無大礙。”蕭懷灃道。
暫無大礙……還是應該可以拖到年底吧?
駱寧了然。
出了這麼大的事,蕭懷灃估計逃過一劫。
禦史台罵他,都是在皇帝跟前罵。沒了聽罵的人,這個罵聲再精彩也無意義。
“王爺,可需要我也進宮?我陪伴母後,順便替你打探消息。”駱寧道。
蕭懷灃:“使得。等母後傳召,你跟著去。”
又道,“也免得內宅這些人打攪你。”
駱寧就把今早磕頭之事,都告訴了蕭懷灃。
“你做得甚好。”蕭懷灃誇她。
表情淡淡、語氣也淡淡,似駱寧隨口誇獎下人。
翌日清早,壽成宮果然傳召,蕭懷灃和駱寧進宮去了。
駱寧在壽成宮陪伴太後,給她講些瑣事解悶。
雍王去了禦書房。
這次仍是封鎖消息,外頭隻知道皇帝病了,卻不知他病得如何。魏王夫妻倆要見太後,被太後阻攔門外。
皇後來了兩次壽成宮。
她憔悴得厲害,一雙眼布滿紅血絲。
“……弟妹在這裡陪著母後,本宮最是放心。”她對駱寧說,“有什麼缺的,隻管告訴本宮。”
駱寧應是。
皇後回了趟坤寧宮,換了套衣衫,去了禦書房。
她有事和雍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