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
離楚家最近的醫院是南城區婦嬰急救院。
楚楓蘇醒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走廊裡傳來小孩子哇哇啼哭的聲音，迷迷瞪瞪睜開眼，天花板是白的，牆壁是白的。
牆上貼著新生兒照護指南
哪兒，天堂啊？
打著石膏的右腳沒什麼知覺，他抬手看了看自己。
手腕上還有被綁過繩子的紅痕。
哪怕當時墊了好幾條毛巾。
枕頭旁邊躺著他的手機，手機裡有溫小年上午發來的畫稿照片，是炫耀他昨天畫了一天的稿子，想被誇誇。
楚楓腦袋還是麻的，慢吞吞打了兩個字。
【楓哥：好看】
溫小年那邊秒回電話！
“喂？”楚楓嗓子乾澀沙啞。
溫小年：“哥！你乾嘛呢回家一趟玩兒瘋了，都幾個小時了才回我微信，我給你發的清單看見沒，拿了沒？你跟葉哥沒吵架吧，你什麼時候回來？晚上我叫外賣你想吃什麼”
是溫小年的聲音。
重生，吵架。
葉檀清跳樓了。
“！”楚楓像猛然間魂魄入體，噌的坐起來，“掛了，有事。”
溫小年：“哎？哥、哥？”
電話掛斷，手機被楚楓隨手丟到一邊。
門外的楚爸爸剛好進來：“睡醒了？”
楚爸兩個病房來回跑，好在倆孩子病房挨著呢。
不然這一夜能把他折騰死。
“爸。”楚楓拐棍在幾米外的沙發上，他蹦著往沙發去，僅剩的好腿一落地就感覺發軟，臉色煞白，嘴裡問，“葉檀清，在哪兒？”
“隔壁躺著呢，比你早醒一小時，你倆可真能睡，沒把老子嚇死！”楚爸爸看著心情很不好。
他滿臉心疼的拎著保溫壺，坐到沙發上。
“你坐床上，我得好好問問你，昨天到底咋回事？”
一個躺床上牙齦出血暈過去了。
一個去陽台晾衣裳突發奇想，從三樓往底下遊泳池裡蹦，說是要測什麼高位風量體，楚爸爸也聽不明白。
反正——
素來最文靜的孩子砸死他三條金龍魚！
喂養到肥肥胖胖的金龍魚，翻著肚子被葉檀清牌深水炸彈，炸的飛向夜空，死前也是體驗了一把自由飛翔。
嚇得養魚的工人大喊說死了，完了。
一條金龍魚買回來都得十幾萬！
楚爸爸還想起來，這‘文靜’孩子初中時候還炸過學校呢。
現在跳個水雖然詫異，
但說實話，也沒有太過驚訝。
為了科研項目不顧後果，什麼都敢乾，聽說有一部分學魔怔了的孩子是這樣的，從前不是還有個誰，拿饃饃蘸墨汁吃，說臭烘烘的墨汁吃著甜。
還有哪兒的學生舉著傘就跳樓了。
這種事新聞上也有不少，沒想到會出在自己家。
昨晚可是把整個彆墅裡的大人都嚇得不輕。
三個阿姨暈過去倆。
剩下一個阿姨，跟工人一起把昏過去的葉檀清撈上來。
楚爸爸差點以為跳樓的是楚楓。
下樓梯的時候滾著下來的，尾巴骨到這會兒還疼。
唉，折騰死個人。
氣的楚爸剛才在隔壁罵到口乾舌燥！
拎著保溫壺出去泡茶，回來碰上他親兒子醒了。
隔壁那個乾兒子，診斷有點輕微腦震蕩，正躺著，萬幸沒有其他傷。
醫生說暫時不能直立和移動。
躺到明天才能出院。
楚楓這邊檢查過後沒什麼大問題，
就是牙齦出血和驚厥昏迷，但也不排除是睡著了。
總之身體沒傷，石膏也沒壞。
“他跟你說是晾衣服的時候，跳下去的。”楚楓呆滯坐在床沿，手裡捧著一杯溫水，喝水的時候牙齦有些酸脹。
應該是昨晚看葉檀清往陽台走的時候，他用力想掙脫繩子，把後槽牙咬傷了。
手腕有毛巾墊著也磨破了皮。
“你先彆說人家，”楚爸爸已經搞清楚了小葉那邊，對親兒子這裡還有疑問，“你這個驚厥昏迷是咋回事，發癔症？”
楚楓怔怔說了實話：“看他跳下去，嚇的。”
“我猜也是！唉，”楚爸懊悔的皺著眉頭，胖厚手掌蹭了蹭摔傷的膝蓋，“早知道，昨天就不跟你那麼鬨了。”
要是沒把他兒子綁起來，興許楚楓能攔住腦子抽風的小葉。
就不會有跳樓這種事發生。
楚爸後悔啊。
“對了，你請不請假？你是現在就能出院，小葉還得再躺兩天，”楚爸問，“你要是請假你就請，反正住著拐去上課也不方便，在家多住兩天，給你們都弄點吃的補補。”
楚楓眼睫毛顫抖的厲害，一直往開著的病房門外看。
“不請假，我回家收拾收拾，回學校。”
“——這還不請假？好，老子不管你！那你這會兒吃點啥？算了算了，你那牙也隻能喝粥，楚楓不是我說你，唉，能不能叫你爹少操點心，讓你請假還不願意算了，待會兒回來再說”
楚爸爸喝了兩口茶，拽紙巾擦拭臉上的汗。
一邊嘮叨著一邊往病房外走。
累夠嗆。
“”
楚楓放下手裡的紙杯。
拿上拐棍，一瘸一拐的往走廊去。
走廊裡人還挺多的，大人罵小孩兒哭，聲音嘈雜。
剛才聽他爸說葉檀清在隔壁。
隔壁是左邊還是右邊
他正抿著唇往右邊病房看，就聽見身後有護士喊：“腦震蕩那個起來乾什麼？你現在得儘量躺著，有什麼事嗎？”
“”
“”
楚楓拄著拐轉身。
身後的葉檀清正扶著門出來。
兩人穿著同樣的粉色條紋病號服，臉色都煞白如紙，站在兩個病房門前的走廊裡，身邊有抱著孩子的家長們經過，好幾個小孩在哭。
他倆視線都很平靜，對視也沒有很久。
護士過來讓葉檀清回床上躺著，楚楓拄拐跟在葉檀清身後，進了葉檀清的病房。
病房門被離開的護士關上了。
下午三點多的陽光，投射進病房純白床鋪裡。
很安靜，誰都沒說話。
葉檀清被護士扶到床上靠躺著以後，姿勢就沒變過，眼睛無比寂寥的望著楚楓，垂下眼皮，不到五秒就又抬眸。
“沒死成？”楚楓拄著拐坐到床邊。
昨晚失敗。
跳到遊泳池裡了。
“對不起，”葉檀清嗓音輕到幾不可聞，卻像是做出某種保證，“我找機會，再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