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
葉檀清的白襯衫前襟落了點水漬。
是他手裡正在喝的飲料,無糖海鹽檸檬水。
剛在自動販賣機買的。
冰鎮的,降火。
“你是不是在等我?”楚楓挪著拐棍靠近自行車,瞥一眼後座那片表麵是麻將席的軟墊。
跟司機們開車時坐的一樣,
質樸又好用。
“嗯,”葉檀清把水瓶丟前麵車筐裡,摸手機看時間,離楚楓上課還有二十分鐘,這會兒嗓音比平時更冷淡,“坐不坐?”
“”
什麼?
很快反應過來是問他坐不坐車子。
楚楓表情僵了一下:“坐。”
都等在宿舍樓下了他當然坐。
不坐白不坐。
“上來。”葉檀清表情沒有絲毫波動,扶著車把手,扭頭眸色淡淡的看身側人。
楚楓收起拐棍,很麻利的邁腿坐好,
並自己橫抱著兩根拐棍。
屁股底下的墊子又涼又軟,一點都不會硌。
楚楓示意:“我好了。”
可以出發了。
“要不要給我?”葉檀清沒出發,側著臉這樣問。
清湯寡水的聲線吐一些有歧義的字眼。
就,挺勾人。
楚楓腦袋糊塗了:“給你什麼?”
“”葉檀清沒出聲。
“!”
楚楓反應過來,這問的是拐棍兒。
“你就不能多講幾個字嗎!”
非得說這種容易令人誤會的話。
他不承認是自己想的歪,倉促把手裡拐棍遞過去:“給,我正想給你來著,我手騰不出來會很沒安全感,我得扶著點兒。”
“不敢講,我話太多。”
葉檀清把拐棍接走,橫著疊放在前麵車筐上,
用一根細繩隨便綁縛就不會掉。
楚楓:“?”
又頂嘴。
但這次楚楓沒回懟過去,
因為是他在浴室裡說葉檀清話多,
還說話多很煩人。
“”
出發了。
自行車的輪胎平穩壓過樹蔭下。
也就五六分鐘的路,葉檀清恍惚間覺得自己真成了駱駝祥子,命一樣的苦,然後,踩著腳蹬往前衝。
剛騎出去還沒幾十秒,他倆就看見溫小年的背影。
溫小年背著雙肩包,低頭玩手機回微信。
總之是走在樹蔭底下能跟騎著自行車的他倆,擦肩而過。
葉檀清看了兩眼溫小年背影,很刻意的問。
“需要我停下讓你跟他打招呼麼。”
“?”有病啊。
剛分開不到一分鐘打什麼招呼。
楚楓皺眉,感覺葉檀清說話怪怪的:“不需要,你直接騎著走。”
“你要好幾分鐘看不見他,我儘量蹬快點兒,不影響你們呃。”葉檀清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楚楓掐他腰側的肉。
“你特麼智障啊?”
陰陽怪氣,神經兮兮。
楚楓:“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正常朋友。”
又解釋一遍。
至於麼,酸成這樣。
“”
嗬,葉檀清冷笑。
不吭聲了。
沉默的騎了有兩三分鐘,路邊花壇和樹木都往後退,陽光和葉檀清身上的味道一起包圍楚楓。
楚楓想著剛才溫小年說要他哄人,確實不知道怎麼哄。
他琢磨一會兒:“我下課你來不來接我?”
兩隻手都攥著葉檀清的襯衫。
手心在出汗。
“給車費麼。”葉檀清嗓音冷淡極了。
楚楓瞬間來氣:“我沒錢!”
錢都轉還給他爸了,現在身上隻有三四百塊,
就算全給出來也不會顯得多闊氣。
“沒錢還吼這麼硬氣。”
葉檀清可能叛逆期來得晚,
一句一懟。
楚楓:“?”
楚楓眼前一黑:“你不來算了!我多稀罕你來,你不來我還回不去宿舍了嗎,我自己能行,你不管我算了葉檀清,我早就看透你了,沒錢不給辦事兒,好,好,難怪連麵都不給我煮,這一趟我也沒錢付車費,不行你把我丟這兒吧。”
“風大,聽不見。”葉檀清說。
腳蹬子呼呼踩,
解氣似的。
“”
“”
氣死了。
楚楓咬了咬後槽牙,兩隻手的食指和拇指同時動,
掐葉檀清兩邊側腰的肉。
“!”葉檀清挺腰,嗓音終於急了。
“彆碰我,我在騎車。”
楚楓問的嗓音好悶:“你晚上來不來接我?就問你來不來,磨磨唧唧的。”
不能給句話嗎。
“你想不想讓我來,”葉檀清一隻手落到腰側,把後麵的人手拿開,再次重複,“不要碰我腰。”
楚楓感覺葉檀清好像有癢癢肉?
每次碰腰,都不給。
他鬆開掐人的指尖重新攥住白襯衫:“看你啊,你想不想來,我都行。”
到了這種時候還在嘴硬,
說不出一句——
想你接我。
“不想,”葉檀清回的很乾脆,賭氣成分比較大。
“明天上午九點去高鐵站,要收拾行李。”
楚楓質疑並暗示:“你有什麼行李好收拾的?不就拿點衣裳嗎,宿舍你房間衣櫃裡有衣裳,什麼都有。”
“所以呢。”葉檀清不明白。
楚楓嗓音壓低:“今晚跟我睡。”
“吱!”
自行車胎因為急刹車,在地上拖出黑痕。
楚楓由於慣性,額頭‘砰’的撞在葉檀清後背上,頭暈眼花的吼人:“你乾什麼?我操、疼死了。”
磕到鼻子了。
“有個石頭。”葉檀清悶聲說。
懊惱的眯了眯眼,唇瓣抿緊。
他重新蹬車走。
“所以行不行?今晚你彆回校外收拾行李了,你在宿舍住,”楚楓揉著鼻子,“嗯啊?行不行。”
“”
“葉檀清?”
“”
“靠,你聾了嗎,我問你呢。”
“”
“你跟我睡,你不是介意我跟溫小年有什麼嗎,讓他知道你跟我睡了,你睡我床上。”
楚楓不會哄人,解釋過也沒多大用處。
讓葉檀清留宿在他房裡,
這是他能想出來的、最直接的辦法。
如果這樣都不行,
那他就真是沒招兒了。
不會哄啊。
“”
楚楓又等了半分鐘,等回答。
他們已經能看見a棟教學樓大門。
葉檀清才慢吞吞的回:“你不用勉強,我晚上可以接你,送你回宿舍,睡就不用。”
“你不想跟我睡?”楚楓問的直白,想了想,煩躁的低聲說,“我四件套是新換的,洗的時候也放過你留下的消毒液,很乾淨。”
那是黑色的冰絲緞麵兒,如果有灰塵或皮屑會很明顯。
所以就很乾淨啊,
新換的。
葉檀清無奈:“你覺得我會嫌棄你的四件套,楚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想你晚上跟不跟我睡。”
都已經快到了,楚楓才試著展開雙臂,
鬆垮的圈抱住葉檀清的腰。
“跟我睡,跟我睡,”他像念經一樣的拖著腔兒,語氣彆扭佯裝不耐煩,抱著搖晃葉檀清腰身,“行不行啊?我躺床上好好跟你講,我明天也沒課”
楚楓以前從沒這樣過,
感覺最近自己臉皮越來越厚了,
或許是,有察覺到葉檀清吃醋並在乎他,
他才舍得出臉麵,
否則休想。
“”
磨人。
就是純磨人。
“行。”葉檀清呼吸灼熱。
幸好楚楓沒把耳朵貼他後背上,
否則得被心跳聲震聾了,七竅流血而亡。
這個夏天真熱,陽光曬的人頭暈眼花,
都懷疑是在做夢了。
楚楓說想跟他睡,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