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仰頭大笑。
笑聲悲愴。
忽而,又單手撐地,無數殷紅的血滴滴墜落。
唐逸鬆吐血了。
不光是吐血,他的眼睛裡也流出了血淚。
一滴滴落下,一滴滴綻開,如同地府河畔的彼岸花一樣。
紅的熱烈,卻也紅的絕望。
青色的石頭,已經被鮮血染紅,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倒像是一塊赤紅的火焰石。
唐逸鬆單膝跪地,血淚劃過臉頰。
紅色的血,慘白的臉。
看起來很是猙獰。
“啊,啊,啊……”唐逸鬆仰頭尖嘯,眉心冒出汩汩黑氣。
黑氣如烏雲一般,飛速蔓延,遮天蔽日的。
將這一方天地染的黑魆魆。
“魔氣……”徐聞對這股氣息十分熟悉,他跟著唐玥征戰裂變世界時見過很多。
“這就是他體內的魔罐?”淩柏和唐初也猛地起身,看向唐逸鬆。
“啊,啊,啊……”唐逸鬆繼續發狂,黑氣衝天。
很快,將徐聞等籠罩其中。
徐聞修為弱一些,不多時,一雙眸子就變成了純黑色,半點兒眼白不見。
精心修剪過的指甲,迅速的長長,變尖。
如同利刃一般,閃著寒光。
臉上,浮現出一道又一道的黑色紋路,幾乎長滿了全臉。
唐玥看著,覺得有些眼熟。
這黑色紋路,不是隨意長的,倒像是什麼圖騰。
看起來很複雜。
唐玥立刻拿出留影石,記錄了一番。
徐聞已經被黑霧完全控製,衝著唐玥就張牙舞爪的衝了過去。
就連淩柏和唐初,都已經開始受影響了。
唐玥抬袖一揮,一陣清風掠過,漫天的黑氣如同落入冰山中的一顆小火種。
瞬間熄滅,散開。
這方天地,很快便恢複了清明。
徐聞眸底的黑氣,也逐漸褪去,整個人也漸漸恢複了清明和原貌。
唐逸鬆眉心黑霧儘數散開。
眸底的血紅褪去,他頹然的坐在地上。
不哭,不笑,亦不動。
他如同一尊雕塑,安安靜靜的半跪在青石上,雙眸中一片空洞,萬物不顯。
細看,卻是被絕望鋪滿。
滿到溢出,將他淹沒。
唐逸鬆的一顆心,都不能用千瘡百孔來形容。
表麵看,完好無損。
可隨便輕輕一碰,便會碎了滿地。
無法再拚湊的那種。
安靜。
這方天地,此刻安靜的厲害,可聞落針。
還是唐初率先打破了這份安靜:“轉接因果,意思是唐逸鬆的那些被斬斷的因果,都是被克睢轉接走了?”
“可是,克睢動用禁術,又獻祭了自己的性命和靈魂。”
“如果他已經魂飛魄散,轉接就不作數了吧?”
“可這因果,確實已經轉接了。”
“所以,克睢會不會還活著?或者說,還有殘魂殘留在世?”
唐逸鬆聞言,眸底終於迸發出一縷生氣,他猛地抬頭,看向唐玥,聲音嘶啞:“聖主,克睢他,他還活著,活著嗎?”
眾人的目光,也落在唐玥身上。
唐玥點點頭。
唐逸鬆的雙眸,終於亮了起來,他踉蹌著起身,又朝著唐玥跪下。
“還請聖主告知,克睢他,他身在何處。”
一跪叩頭,鮮血四濺。
“肉身靈魂皆獻祭,但因為有轉接因果的禁術誓言,所以殘得一縷魂,已經遁入輪回。”
“此因果之重,需他輪回萬萬世來償還。”
“每一世,皆不得好死。”
“每一世,皆有五百載壽命,用以嘗儘世間所有悲苦,從身體到靈魂。”
“等萬萬世因果嘗儘,他就會真正的魂飛魄散。”
“永遠消失。”
唐逸鬆雙手捂在胸口,臉色煞白,嘴唇抖著:“萬萬世的苦難,萬萬世的不得好死……”
“噗……”
唐逸鬆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而後整個人便軟了下去。
唐玥適時彈出一滴仙露。
仙露沒入唐逸鬆唇齒間,他那灰敗的臉色逐漸恢複了一絲血色。
而後,悠悠醒來。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我?”醒來後的唐逸鬆,痛哭出聲,沙啞的聲音回蕩在這片天地。
是在問唐玥一行人,也是在問……克睢。
如杜鵑泣血,天地悲鳴。
良久,唐逸鬆突然止住了哭聲,他抬起通紅的淚眼,緊張問道:“聖主,弟……小的因果重連後,克睢的轉世如何了?”
之前聖主說,萬萬世償儘因果後,克睢的轉世就會徹底消散。
如今,自己將因果重新連了回來,那克睢會如何?
他也是剛剛想到這個問題。
“還在償還因果。”唐玥說道:“他的禁術很強大,可將轉接後的因果,牢牢黏在他的靈魂之上。”
“若強行剝離,他必灰飛煙滅。”
“本聖主便換了一種方式,隻解開了你的記憶,投影了你的因果。”
“所以,你的那些因果本質,如今還在克睢身上。”
“他仍需世世償還。”
唐逸鬆緊抿著唇,聲音沙啞的厲害:“聖主,他,他還有救嗎?”
唐玥搖搖頭。
唐逸鬆的血淚,再次滾落:“一,一點兒希望都沒了嗎?”
唐玥歎一口氣,並未答言。
唐逸鬆眸底才升騰起的亮光,就這麼一點點暗了下去。
直至,完全熄滅。
眾人都沒說話。
良久,唐逸鬆抬眸,聲音依舊沙啞:“聖主,小的有件事情,想求您幫忙。”
說著,唐逸鬆再次叩頭,依舊是鮮血四濺。
他如今,血染滿身。
除了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全身幾乎都被鮮血浸染了。
看起來恐怖又詭異。
唐玥看著唐逸鬆:“說說看。”
唐逸鬆雙手撐在青石上,微微抬頭,眸底的痛根本遮不住:“求聖主,將克睢轉接的因果全部為小的……強行剝回。”
最後四個字,唐逸鬆幾乎是一字一頓。
他知道,沒了因果,克睢的那一縷殘魂會立刻灰飛煙滅。
可他如今能做的,隻有這些。
他救不了他。
便求他少受些罪過吧。
克睢他是乾乾淨淨來這個世上的,自該乾乾淨淨的離去。
自己的那些因果,不該臟了他。
唐逸鬆說完,再次叩頭。
這一叩,不止有鮮血四濺,還有痛苦的淚,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