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翻了個白眼。
堂堂郡主就算處死，也該是一條白綾或者毒酒，皇帝卻因為心疼六皇子直接吩咐當眾處刑，明晃晃的羞辱。
底下人儘是見風使舵的，加上關雎雎性子不討喜仇人滿京都，自然少不得折辱。
想是這麼想，皇帝生氣，一群太監侍女齊齊跪了下去，沈離也低頭主動攬下罪責：“父皇息怒，是兒臣監管不力。”
皇帝壓下怒火，又看了眼裡麵的人，眼裡閃過各種心思，冷聲吩咐：“讓太醫把人救活，若真乃神女卻在大盛朝隕落，朕就摘了太醫院所有人的腦袋！”
貴妃咽了咽口水，看著皇帝離開的背影，扯住自己兒子的袖子：“皇兒，真的要救活她嗎？我……”
“母妃，她不能死。”沈離知道貴妃在害怕什麼，沉聲安撫，“放心，人在椒香殿，就算醒了您也是第一個知道的，到時候先傳信給我。”
貴妃點頭：“好。”
沈離的視線落到裡麵的關雎雎的臉上，在那條白綾頓了頓：“在牢裡除了臉，你們還用了什麼刑？”
貴妃搖頭：“你妹妹去的多，你也知道，她從小就和永平郡主不對付……”
沈離心中壓著火氣，實在是不滿母妃和妹妹的作為，但這其中又何嘗沒有他的縱容，隻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你連夜把五妹送出盛京。”
“這怎麼行……”貴妃不願。
“母妃！”沈離那雙冷漠攝人的丹鳳眼和貴妃一模一樣，此刻對視著她，不寒而栗。
貴妃隻能妥協。
關雎雎裝昏迷，到最後確實實實在在虛弱睡過去了。
等醒來，已是不知幾天後的半夜。
雕花木窗半啟，漏進幾縷月光灑在了偏殿的地上。
少女雪白的腳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枕邊的白綾被素手係在眼睛前。
白色飄逸的神服依舊在身上，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柔和的光芒。
關雎雎光腳慢慢走到殿外，外麵守夜的侍女被驚醒，迷迷糊糊揉眼睛，就看到走出朱紅大門的女子，嚇得瞬間清晰過來。
“永，永永平郡主……您您……奴婢去找娘娘！”侍女看著仿佛從畫裡走出的神女，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隻能快步跑去主殿找貴妃。
偏偏今夜陛下讓貴妃侍寢，人去了養心殿。
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很快拿定主意，“派人送信到三殿下府裡，偷偷進宮。”
太晚了，皇子成年後就不能隨意進宮了。
椒香殿靠近宮門的地方，是很大一片空地，地上是刻著祥雲紋的灰色地磚，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日昇。
白發少女就那麼一個人靜靜站了很久，周圍的侍女太監提著燈籠，根本不敢靠近，隻能遠遠望著。
沈離匆忙進宮，就看到這副美景。
布滿星辰的夜色下，雪發少女素白玲瓏的衣擺隨風灑脫飄蕩，她抬頭看天，雙眼被白綾束縛，周身氣質神聖又純潔，宛若黑夜中綻放的曇花，美好卻轉瞬即逝，隨時會回到天上一般。
他一步一步靠近。
“三殿下，彆來無恙。”她偏頭，明明雙眼覆著白綾，卻準確無誤與他對視。
沈離不知怎得了，被這一眼定在了原處。
“你是誰。”他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白發女子卻沒有如同刑場那樣很快回答。
而是轉回頭看向天空的星辰。
“我是關雎雎，也是司命殿的司命神女。”她的聲音很輕很緩，仿佛說的不過一件小事。
沈離瞳孔震蕩，看向她的眼神變得越發難以捉摸。
他下意識撚了撚白玉扳指，壓住差點暴露的失態。
“關雎雎……是我下凡渡劫的凡軀，可惜……”她無悲無喜開口，“出了變數，本該到來的情劫消失了，我被強製拉下了凡塵。”
“司命神女？”沈離反問。
“凡人命數天定，吾乃書寫爾等命運之神，天帝故封神職——司命。”
司命司命——司人間命數。
她說得很輕鬆，沈離卻再也維持不住冷靜表情，深沉野心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關雎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人皇懷人間大氣運，恕我無法告知。”
沈離深吸一口氣，到底是最有能力爭奪太子之位的皇子，他冷靜開口：“神女下凡所為何事？還有你說的變數又是什麼？”
“變數來自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旅客，破壞了命數的循環，大盛朝氣運日漸衰微，故吾來此——”
少女淺粉的唇輕啟：“救世。”
沈離徹底穩重不住了，他是汲汲鑽營想成為皇帝，但是如果被她口中的變數毀了大盛朝，他就等著當亡國皇帝吧。
“神女稍安，明早我會稟告父皇這件事，你需要什麼儀式，我可以讓人馬上去準備。”
“殿下，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而且……我的凡軀似乎與您有過節。”關雎雎看向他，藏在白綾後的雙眼如同照妖鏡，照出人心底一切罪惡黑暗。
沈離薄涼的丹鳳眼一寒，皮笑肉不笑：“神仙還計較這個？”
“我終究受限凡軀，關雎雎就是我，我自然擺脫不了她的凡人命數。”
“你想如何？”他沉聲試探。
本以為她會提出要求，卻隻見她搖了搖頭：“我不欲計較前塵往事，畢竟從記憶中看得出這一世的我並非良善，隻希望殿下也可忘卻，莫要作梗。”
沈離心中發笑。
不是良善？
明明是人嫌狗厭！
早年她作為鎮國公唯一的女兒，幾乎在京都橫著走。
鎮國公陣亡，但邊疆十萬將領還在啊，為了穩定軍心，她被父皇封了郡主，賜號永平。
結果她呢，一點不太平，愛財愛色愛折磨下人，本就蠢，在小人挑撥引導下不知做出多少蠢事，壞名傳遍了盛京。
本來還要幾個將軍伯伯照顧，生生自己作沒了所有關係。
甚至不把他這個皇子放在眼裡，本來連老六也一副看不上的表情。
卻在前些日子突然對六皇子頻頻示愛。
還做出了下藥這種蠢事。
老六身體自小不好，一劑猛藥下去差點去了半條命，現如今還躺在床上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