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曦煩躁的聲音落下，正在爭吵的聲音一下子就沒了。
由於於曦剛才那一聲挾了魔氣，顯得凶惡了不少，一名年紀看上去比於曦還要小的小丫頭被嚇得打了個嗝，黑漆漆的鬼瞳水汪汪的，哭哭噎噎的躲到了姐姐後麵，還敢小聲道：
“於曦姐姐凶凶。”
於曦叉腰瞪過去，耳朵豎得高高的，學著大老虎的樣子凶道：“嗷嗚，就凶你。”
“嗚嗚……”
小丫頭是怕了，但卻沒嚇到蘇一她們，還給蘇一逗笑了。
看她們先是偷笑，後麵憋不住了直接明目張膽的笑，於曦臉上實在有些掛不住，恨不得把臉藏尾巴裡去，隻能求助的看向鐘弦。
她本來想讓蘇一她們怕她的，但是怎麼她越凶，她們越不怕？
氣死了，跟了哥哥這麼久，她竟然還沒有學到做惡人的精髓，連個人都嚇不到！
鐘弦幾人正坐成一排，津津有味的欣賞限定版的凶人小曦兒。
他們三個這會兒的腦回路出奇一致，都在想要是能被於曦惡狠狠的凶上兩句，他們該有多快樂。
見於曦求助的看過來，鐘弦最先反應過來，輕咳一聲站起身，含著笑的眼隨意的掃向蘇一她們：
“我魔族要毀掉的東西，你們一群小鬼也敢來沾染？”
話音落下，他輕抬起手，蘇一瞬間不受控製的被吸向鐘弦，直接被鐘弦掐住了脖子：
“瞧不起誰呢？”
他眼裡含著笑，但不經意的語調卻令在場的眾鬼齊齊打了個寒顫。
在蘇一眼裡，此時的鐘弦背後升起了巨大的陰影，磅礴的鬼氣和惡意令她都忍不住的打了寒顫，下意識掙紮起來。
眾鬼一看蘇一被抓了，急得立刻想撲上來，可還沒靠近卻現在鐘弦的威壓下動彈不得。
“喂，你們看好了。”
鐘弦溫和的道了一句，尾音落下的同時，他腳下湧出大量魔氣和鬼氣，瘋狂的侵蝕四周，不過幾個呼吸間，整個結界城都被漆黑的魔氣覆蓋。
一些本想進入城內的修士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已經在魔氣中動彈不得，有的想要掙紮，可還沒來得及掐卻，先被看不到形態的鬼怪撕碎了身子。
大量魔氣開始腐蝕地麵，浸透廢墟殘骸，本就在大戰中狼藉的結界城此時更是覆上了一層不詳的暗色，說是煉獄都不為過。
哪怕鐘弦收起魔氣，這些魔氣也沒有散去，整座城也在瞬間被徹底毀去，寸草不生死氣沉沉。
這樣一來彆說重建了，就是修為低一點的修士靠近都得在魔氣和鬼氣之中發狂。
就仙門那個摳門勁兒，要除這些滲入地下的鬼氣，怎麼也得近百年。
等下次秘境開啟，他們能不能進去都是個問題，更彆說拿秘境賺錢了。
蘇一看呆了。
雖然知道鐘弦強，但她沒想到能強到這個地步。
下一刻，她突然被丟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同樣無人敢出聲的同伴之間。
“這才叫毀掉這座城。”
鐘弦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扶了下脖頸，抱起正兩眼冒光望著她的於曦，這次連看都不屑看蘇一她們一眼了：
“連這點實力都沒有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要守護這裡？讓你們投胎就趕緊聽話的滾，你們哪有討價還價在這耽擱時間的資格？也就小曦兒心軟，願意給你們幾分尊嚴，我這裡可沒有這麼好心。”
鐘弦話說的刻薄，但蘇一她們誰都沒有放在心上。
她們看著在魔氣中徹底被毀掉的結界城，回神時，一個個的眼底都已經湧出了血淚。
毀掉這座城是她們的執念。
她們做不到，但是魔族幫她們做到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這裡被害了。
“謝謝。”
有人忍不住在哽咽中開口道：“謝謝你們。”
鐘弦抿了下唇，不自在的移開視線。
他是不想管這些小鬼的，與其讓她們轉世，不如讓她們魂飛魄散來得更方便更省事。
但是小曦兒想管，他這才勉為其難動了手。
現在聽她們一個勁的道謝，他隻覺得渾身哪裡都不得勁。
而溯顯允和霽止則都是事不關己的站在鐘弦旁邊，和鐘弦一樣，他們能在這停留都是因為於曦，其他人的死活他們才不在意。
“謝謝哥哥啦。”
於曦小聲在鐘弦耳邊道了謝，看鐘弦立刻高興的彎起眉眼，什麼不自在都沒了，她這才拿出陰陽鏈道：“那我就開始用了。”
向陰陽鏈裡注入魔氣，陰陽鏈先是泛起烏黑的光，接著震顫，擰起，並懸浮在空中。
原本環形的長鏈變為一條豎狀，隨著魔氣充盈，它的鏈條表麵露出了不少裂痕，但同時也在半空中拉開了一道新的空間。
空間內似乎是陰界，泛著寒意，蘇一她們還沒反應過來，周身的惡氣就被撕碎並吸入了界中，融入陰氣之間。
沒了惡氣的她們隻感覺身子都空了好多，重新變為了正常魂魄的狀態，一個個的都稚嫩靈氣，再也看不到半點猙獰的模樣。
也有人的身影在消散，不是魂飛魄散的碎裂，而是步入陰界，一步步的走上了奈何橋。
看著自己的同伴竟然真的得到了轉世的機會，留在最後的蘇一強忍著喜悅的眼淚，飛快的飄到了於曦身前：
“這個給你！”
於曦一愣，伸手接過了一個被鬼氣籠罩、像是玉瓶一樣通體漆黑的東西。
“這是我無數同伴消失後留下的精魄，其中也有我的，我要轉世了，這些就不需要了，這些也許會對你哥哥有用，你和你哥哥都好厲害呢！”
惡鬼的精魄是惡鬼全部的修為。
於曦不明白精魄為什麼會對鐘弦有用，但聽蘇一誇鐘弦，她還是高興道：“當然！”
蘇一也笑起來，在她的身體快要消散前，她最後道了句：
“於曦，能給我起個名字嗎？我不喜歡爹娘留給我的名字，我想帶著你給我起的名字去下一世。”
起名？
於曦也沒有拒絕，仔細想了想，在蘇一徹底消失之前道：
“蘇林凰怎麼樣？”
她認真解釋道：“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高鳴徹九洲，延頸望八荒，這是出處。”
蘇一忍不住低喃：“蘇林凰……好，我喜歡！如果有來世，我——”
她話還沒說完，人就徹底消失在了陰界，同時陰陽鏈也徹底粉碎，陰界消失，再也不見了蘇一她們。
而城內惡鬼的魂魄都消失後，原本被隱藏的陣法也消失了，於曦眼前很快多出了一個巨大的、看不到底的深坑。
而坑內全部都是小小的屍體。
被吃剩的、殘缺的，或者已經化為骸骨的孩子們。
這是流入地底的黑色的滾雲，是看不到儘頭的濁浪，但陽光落下的時候，又好像藏著揉碎的光。
她們是世人唾棄的惡鬼，卻也向陽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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