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泄憤,株連九族,看起來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真正當了皇帝才知道。因為憤怒而去株連九族,就如同吃飽了沒事乾,然後用聲勢極大的五雷法去劈一個螞蟻窩。剛剛落座的沈玉卿,輕笑道:“玉澤,兄長我最佩服你的,不是你那修行成果,而是你那洞察力。”“如你所料,父皇誅滅陳倍之九族,並非是為了泄憤,而是一次震懾。”“當時他就察覺到,除去白玉京盯上了這片土地之外,天外天也盯上了。”“陳倍之,是他們最為純粹的一枚棋子。”“父親是覺得,天外天中的某些人玩的很陰,他們不像白玉京那樣,很直觀和我們正麵博弈,而是繞了一個彎,意欲從內部來瓦解我們。”盧淑惠此刻也補充道:“玉澤,娘問你,從你爹當初登基,到今時今日,大雲皇朝的廟堂之上,經曆了多少次的大規模血案?”沈玉澤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八個血案,但我以為隻是朝廷當中的黨爭所致,難不成都和天外天有關?”盧淑惠和沈玉卿都點了點頭。沈玉卿起碼做皇帝做了十年,對於有些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比起沈玉澤是要了解一些。黨爭由權力鬥爭而起,這隻是表象。就拿陳倍之一案來說,此人在中州主政時欺上瞞下,對朝廷政令和皇帝旨意加倍執行,最終釀造成了物極必反的效果。他料到會有這種效果,卻偏偏還那麼做。為什麼?單純為了給自己謀取私利?不管是沈玉卿,還是盧淑惠,對此人的判斷都是都一樣,他是單純的要禍害大雲的江山社稷!這就是滲透!再說虞家的護令伯,此人爵位是明帝的爺爺賜封。家族最鼎盛時,出了兩位二品大員,最終被明帝下令抄滅家族。這隻是八大血案的兩個。其餘六個血案,收尾都很血腥,蘇家凋零和這八大血案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畢竟不是一碼事。尤其是最後一個,吳國公案。這是沈玉卿登基的第二年所發生的血案。位於江陵州一帶的吳國公吳作暉,其麾下的吳氏大族,手握江陵州的七成私田。換種意思說,即是單單吳家一個家族,就在江陵州完成了土地兼並。德裕二年,朝廷其實是不知道這件事,吳作暉卻暗中攛掇京中文官攻訐吳王沈明簪。因為江陵州是沈明簪的藩地。他以王府力量在暗中調查,為何江陵州的諸多百姓都是在租種田地?後來才發現,全部都在吳家手裡。並且,吳家還在籌謀,趁著沈玉卿登基不久,朝廷權力不穩定,來使得吳家的一位京中大員插入內閣。談及此事,沈玉卿還有些羞愧。“玉澤,你應該知道,吳王沈明簪死在吳作暉一案前。”“不是因為彆的,單純是我和沈明簪關係不好。”“父皇還在位的時候,他有一次進京麵聖,當著我的麵讓父皇廢了我,改立沈玉塵為太子,而吳家也恰恰抓準了這一點,借我之手殺了吳王。”沈玉澤說:“肯定就該這麼做啊,如果換做我,就算弄死沈明簪那老畜生,還得把他屍體拉出來鞭屍不可。”“話是這麼說,但我被滲透者利用了一次,這也是事實。”沈玉卿說。對此,沈玉澤不置可否。正所謂當局者迷,大哥先前沒有料想到這一點也是情有可原。再者說了,事後還不是把吳國公吳作暉給連根拔起了。總體來說,無傷大雅。盧淑惠此時說道:“玉澤,從吳作暉一案過後,娘和你哥都覺得,天外天的滲透者,基本上被弄乾淨了,所以就沒告訴你。”“這次,因為武道變革,再次給了天外天的可乘之機。”“當然,娘不是要否定你的舉措,而是覺得你現在的處境,比你爹,比你哥,都要危險太多。”沈玉澤聞言,陷入沉思。那時候的滲透與現在相比,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先前無非是權力爭奪,但不管是沈明賢還是沈玉卿,都是天生的帝王料子,也都是玩弄權術的高手。不管如何滲透,在他們手上翻不起太大的風浪。武道變革就不同了,這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於改朝換代,也意味著修煉資源的再分配,同時自身得疼好一陣子。“玉澤,你要想好,在為兄看來,武道變革進行到底,隻有三種結果。”“一,我們大雲皇朝大獲全勝,新的五境三重以及三個大道境界,成為了人族前所未有的修煉途徑,因此大雲國祚可達萬年之久。”“二,武道體係得到改變,但並不徹底,舊勢力和新勢力繼續相撞,大雲國祚腰斬,人族氣運腰斬,滅亡不過兩三百年的事。”“三,大雲皇朝全麵崩潰,武道體係得到徹底改變,這天下換了個主人。”這些話,沈玉卿早就想說了,但作為萬壽帝君,一個皇城裡的吉祥物,實在不好出麵表態。如今私下裡,也終於有機會和沈玉澤說上一說。沈玉澤也聽明白了沈玉卿的意思。自家大哥看的很透徹。武道變革就像是射出去的弓箭,永遠不可能收回來。二、三結果都非常不良好,相當於大雲皇朝給彆人做了嫁衣。盧淑惠說的更加直白。“玉澤,你要把控好。”“娘和你大哥,幫你殺人,不在話下,但我們心裡也不清楚,繼續下去到底是不是對的。”“被天外天或者白玉京滲透,讓武道變革淪為他們毀滅我們和大雲皇朝的工具,到時候恐怕就算是死,我們誰都不會甘心。”此話一出,讓沈玉澤沉默了很久。他沒有靜靜坐著。而是在盧淑惠和和沈玉卿麵前來回踱步。沈玉澤腦海中思緒萬千。“娘親和大哥說的都值得參考,武道變革確實是一場豪賭。”“成了,在與天外天和白玉京的三方博弈當中,我也許會占據未來兩千年之內的主動權。”“敗了,則極大的縮短大雲皇朝以及我自身,還有身邊這些人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