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這麼清楚?”
顧聿之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幾分鐘的時間也要廢物利用,使出渾身泄出都要折騰出點兒花來。”
“裴先生還真會見縫插針。”
裴鶴年也不尷尬,整理著自己衣領上的紐扣,從容的像是知道心上人的丈夫無能,而故意打上門來的小三。
可忽然,席靳的聲音的笑聲冷不丁響起,帶著某種惡意:
“還彆說,顧少這個形容還真有意思。”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靜默,幾個人反應過來。
剛才還雲淡風輕的裴鶴年臉色有些不佳。
席靳看著他,滿懷惡意地彎了彎眼睛,正要繼續火上澆油,狠狠嘲諷他一把。
忽然,少女的手指裹挾著香氣拍到了他嘴巴上,耳尖紅紅:
“閉嘴!”
席靳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正想解釋。
可是枝枝讓他閉嘴,嘴裡的話轉了一圈,他又乖乖點了點頭。
薑梔枝紅著臉頰,握著酒瓶往裴鶴年的方向推了推:
“到你了。”
瓶身再次旋轉,裴鶴年打開易拉罐裝的果汁氣泡水,遞了過來。
那雙幽深的鳳眸在對麵的混血青年身上落了一瞬。
酒瓶轉停,正好對著席靳。
席靳一樂,正打算抽卡。
一隻大手卻提前伸了過來,落在卡牌上。
席靳:“什麼意思?”
裴鶴年:“小席要選大冒險?”
席靳:“我都行。”
男人修長的指骨攏著那副牌,沒有半點要放開的意思,低沉的聲線甚至算得上溫潤:
“既然小席這麼玩得起,正好我也有個一直好奇的小問題,想聽聽席少的真心話。”
席靳麵不改色,收回了自己要抽卡的動作:
“好啊。”
裴鶴年將那副攤開的卡牌收了起來,厚厚的一摞在掌心撞了撞,語氣和緩:
“涉及到小秘密,還方便分享嗎?”
席靳:“當然。”
他的視線跟裴鶴年相對,甚至還笑了一下:
“活到這麼大,誰還沒有點小秘密呢?”
“況且,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落到自己的小青梅身上,眼睛彎起的弧度都深了幾分:
“畢竟我所有的秘密,都可以跟枝枝分享。”
房間裡的氣氛看似輕鬆,可薑梔枝卻分明感受到了什麼壓力。
直到裴鶴年的聲音響起,乾脆利索的聲線帶著某種鋒利,直指席靳的麵門:
“枝枝從彷山掉下去的那晚,你究竟在哪?”
氣氛陡然一凜,薑梔枝握著氣泡水的動作都猛然收緊。
她就這樣緊緊盯著自己的竹馬,不放過他一絲一毫可疑的變化。
可對方的神情稀鬆平常,甚至還對這個問題有些無語:
“那晚在為《雙生》的事周旋,這是我最後一部作品,不管是我,還是導演、投資商,又或者為這個劇投入過心血的所有工作人員,我們都希望有一個好結果,都在為這件事努力。”
“裴先生和顧總神通廣大,吩咐下去幾句話就能卡到我們不得動彈,而我們這些人不像二位一樣身居高位,隨隨便便就能拿捏彆人的心血,將彆人的努力當做垃圾。”
“那晚的應酬持續到11點多,主位坐著總局的二把手,我連酒都喝了三輪,陪著說儘了好話。裴總究竟是有多何不食肉糜,才能說出來這種拿彆人心血當兒戲的話?”
那雙碧藍的桃花眼蓄著鋒芒,跟那個咄咄逼人的男人對峙:
“況且關於這個問題,我已經解釋過多遍。”
“可裴總卻一直不依不饒,似乎要打定了主意要把某個罪名釘死在我身上。”
坐在對麵的裴鶴年不動聲色,坐在燈光的暗影裡,冷淡的鳳眸直視著他。
席靳眼含薄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對方一直挑釁,想要把罪名強加給他。
可他卻陷入了某種自證陷阱,隻能一遍遍自我證明。
空氣一時寂靜,裴鶴年翹起的二郎腿放下,看著他笑了笑:
“我把罪名釘死在你身上?”
“裴總對我的惡意最多,不是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席靳臉側線條緊繃,直視著對方:
“像裴總這樣的天之驕子,從出生起就站在了金字塔尖,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哪怕是手握權勢的太子爺,也要在裴總麵前當弟弟。”
“裴總喜歡枝枝,而陸斯言最大的跨越不過是從被包養的小跟班成了霍家繼承人。可霍氏剛剛回國,腳跟還沒站穩,就連作為霍家掌權人的霍連城都要被裴總捆在靶場上,用槍指著腦袋,作為繼承人的陸斯言在裴總眼裡當然不值一提,連做情敵練手的資格都沒有。”
“至於顧少,顧少跟總多年好友,知己知彼,隻是顧少的心沒有裴總狠,也沒有裴總會算計人心。打敗那個所謂的未婚夫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裴總當然勝券在握。”
“而我跟他們都不一樣,我跟枝枝青梅竹馬,喜怒哀樂都交織在一起,有裴總嫉妒又無法參與的多年時光。”
“相對應的,席家的生意更為獨立,裴總要想出手,不過是給我們找一些不痛不癢的小麻煩,甚至算不上傷筋動骨。”
“裴總既嫉妒我,又想早點把我踢出局,索性就仗著枝枝的信任,雲淡風輕的往我身上抹黑,把所有的罪名都壓在我頭上,引導著枝枝從此疏遠我。”
“裴總心思深,使這種手段不費吹灰之力,不僅一石二鳥將我踢出局,還能繼續在枝枝麵前裝好人,教育她外麵的人心有多可怕,慫恿著她隻信任你,依賴你,成為你的玩物。”
他咬牙,一張英俊的混血五官帶著戾氣,死死盯著裴鶴年:
“裴總,你好重的心機。”
耳邊傳來洶湧的波濤聲,夜幕籠罩了海麵,翻湧起黑漆漆的壓力。
一盞又一盞的小燈蔓延至遠方,卻隻能照亮燈下的小片海域。
房間裡亮著燈,燈影幽微。
沒有人講話,隻有幾道呼吸。
薑梔枝抿了抿唇,看向自己的多年竹馬,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隱在光影中的俊美男人。
對方的手指把玩著那幾張卡牌,玉雕般的指節映著淺淺的一層光影,鼻梁上那點小痣都隱在黑暗裡,讓人看不清晰。
他依舊雲淡風輕,沒有急著辯解,也沒有回答是與不是。
隻是在那幾道視線中,輕飄飄的丟下卡牌,朝他鼓掌:
“還真是一出好戲。”